之后我们再次回到夜枭的房间内,大家勉强算是同意了我的计划:由我打头阵,先进去探明情况,之后跟据我的情报,我们再进一步展开行动。这个计划的关键是,我必须得搞到有用的信息,难点在于,我基本上一定会死。但是只要【眼睛】还在,我就能无数次重来。
无数次重来,无数次死去。
但是我不会放弃。
绝不。
【下午六点三十一分零七秒】
“喂,就是这里吗?”我看着眼前的这个建筑,头也不回地问身后的夜枭。
“嗯。”
那栋看起来只有六层楼高的建筑上,上下都缠绕满了绿色的树枝,那树枝看起来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那栋楼附近已经被拉上了警戒线,我看到司晨的那位老上司站在那里,跟几个警员说着什么。
“喂,这是怎么回事?”我问夜枭。
“你不会自己看情况吗?大概率是附近的居民察觉到异常,报警了吧。”
啧,大概率就是这样吧。
但问题是,为什么会这样?
司晨走了过去,问道:“休先生,这里是怎么了?”
休先生回过头来,冷笑了一声,“来了啊,我就知道你们会来。”
“这里是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清楚,只是接到群众举报,从今天下午开始,这里就变成这个样子了。目前我们正在联系这栋大楼的法人。”
“联系不上,对吗?”
休先生耸了耸肩。
“这东西能除掉吗?”
“不好搞,我们试过用浓硫酸,用火烧,用农药,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处理不了这些树枝。”
“看起来,是魔法呢。”
“我也是这么觉得。你有没有感觉到,这栋大楼里充沛的魔力?”
“这不太寻常。”
“确实不太寻常。”休先生说,“按照惯例说,这时候我们就该去找魔法部,请魔法师了,但是现在所有魔法师都调回首都了。真是奇怪,天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
因为要备战吧。我心里默念道。
“休先生,我也实话跟您讲吧,这栋大楼里有我们要的人,还请让我们接手。”司晨对男人说。
“好极了,那么,请把文件给我吧。”
“这次是个紧急任务,我们没有交接文件。”
“没有文件?你让我怎么跟上面交代?这里好说歹说是我负责的辖区,如果我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真要是出了大事,我有几个脑袋够抵债的?”
“……”司晨看着男人的眼睛。
“我看见夜枭也在这里,哦,那是王玉阕,没想到你连黑帮的人都能找来啊……”男人眯着眼睛,看着我们,说道。
“休先生,唯有这件事儿,我不能答应你。”司晨说。
“你已经猜到我想说什么了?”男人大笑了起来,在阳光的照射下,他显得更为苍老。
“您想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中。”
“是。这样的话,我对上头也算有个交代。”
“不行,我不能答应!”
“怎么,连老上司这个脸面都不给?”
“这次任务九死一生,您已经五十多岁了,我不能——”
“哎哎哎,打住打住,”男人摆了摆手,“怎么,五十多岁怎么了?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我只是……”司晨的声音低了下去,“不想看见……”
“你怕我死,是吧?”
“嗯。”
“但人总是要死的,司晨,你跟了我那么多年,你为什么就不明白?我难道渴望着平庸的生活吗?我向往的是一种激情、危险的日子!现在机会就在我面前,我岂能让它白白溜走?”
“您的家人……”
“……”说到这里,我看见男人的表情明显柔弱了下去,“……我跟我妻子已经离婚了五年了,孩子也是归她抚养,就算我死了,我的补偿金也够她们生活下去了。”
“你几年没见到你女儿了?”
男人看了司晨一眼,“有三年了。”
“那么,你就应该为了你女儿,活下去,现在,忘了这件事儿,回家去!”
“你在教我做事儿吗?我告诉你,小兔崽子,你真以为我
司晨知道劝不住他,只好点了点头。
男人大笑了起来,“你放心,我不是来抢你的领导权的,有什么要做的,你尽管吩咐。”
“您这样说让我很不安。”司晨低声,苦笑着说道。
我们又商量了一会儿具体的行动,之后我看天色已晚,不能再拖了,就说: “按照计划,我先进去吧。”
我拉开警戒线。
“这把枪,你拿着。”夜枭对我说。
“谢谢了,但是我不会用枪。”
其实不是我不会用枪,我只是怕那把枪不仅能伤害到那个家伙,甚至会反过来作用到我身上。
“你们让她一个人进去?”休先生有点疑惑。
“她很熟练。”司晨说。
休先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示意那些警员们给我腾开道路。
“表。”我对司晨说,“能借给我一块儿表吗?”
休先生把自己手腕上的表解了下来,递给了我,“拿好了,这一块儿表抵得上我两个月的工资,小心点用!”
“拿表干什么?”司晨一时没反应过来。
“六点五十五分了啊。”我说。
司晨突然明白了我的意思,她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然后她自嘲地笑了起来,“什么嘛,结果到头来是我还没下定决心啊。”
“保重。”我对她说。
“保重。”
警员们排成两排,我从他们中间走过,那样子感觉是在押送我上刑场。
这感觉让我浑身不自在,我很不爽,一下子抢过一个警员手里的煤油灯,“借我一用!”
我顺着台阶,走到了最上面,我的前方就是大楼的大门。
“喂!”
我听到背后有一个声音。我回过头一看,是克鲁赛伊斯。
“你拿表,是为了确认时间,好让自己死后能回溯回来,是吧。”
“被你看出来了啊。”
“可别死了啊。”她的声音清脆明亮,虽然声音不大,但却非常清晰地传入了我的耳膜。
“你知道的,我大概率会死很多次。”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别真死了。”她似乎有点着急,“要是真出事了,你就来找我吧,你就给我说——”
“又是上次那句?”
克鲁赛伊斯愣了一秒,然后摇了摇头,“不,你就说,你来自外太空。”
“为什么?”
克鲁赛伊斯掰着指头数了数,“魔法师,未来人,超能力者,就差一个外星人了。”
“哈?”
“开玩笑的啦。”克鲁赛伊斯的嘴角闪过几点笑意,“但是你可千万别死在里面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还没进去了,你怎么就开始咒我死了?”
克鲁赛伊斯勉强挤出了个笑容,我从没看见过她笑得那么勉强的,“或许吧,是我多虑了。”
“……”
路面上没有灯亮起,只有警员们用煤油灯照亮的道路。那路面看起来油滋滋的,像是一张黑色的大网。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走进了大楼。
……
……
【傍晚七点零九分三十一秒】
我走进大楼,隔着玻璃大门,我还能看见站在门外、低着头的克鲁赛伊斯。她银白色的发丝在空中飘散开来,瘦小的身板难免让人看了心疼。
她怎么了?怎么今天这么伤心?
不,与其说是伤心,不如说是目送友人离开后的惆怅。
我想到了空,空现在怎么样了?他身体还好吗?如果我这次不能回来的话,空,你也别上战场了,转业吧,寻个清闲点的的工作……
我用力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我转过身来,我正站在一个大厅里,我发现大楼里面连一盏灯都没有,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那树枝缠满了整个大厅,每一根树枝都像是一只手,掐死了黑暗,同时也抹杀了光明。这个大厅极为简陋,地板甚至还是水泥的,四处也没有什么装潢物。
我往前走去,却差点跌倒。
“……靠!”
我脚下都是血。
这些血迹都干了,看起来,是很久之前的了。
可能是夜枭他手下的血。
如果夜枭没有骗我的话,他口中的那个地下室应该也离这里不远了吧。
这个时候,我灯突然灭了。
下一秒,我感觉到手上突然失去了重量,煤油灯的连接处断开了,灯摔到了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我正站在黑暗中,我背后有光,那是外面的人为我打的光,但是再往前走,就没有了。
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
靠!你是魔女,老娘也是魔女!凭什么你就一副大boss的气场,我就得是一副弱者的样子?去你的!跟你拼了!回头?不可能!
“喂,我知道你在!给我出来!出来面对我!”
我的声音在大楼里面游荡,但是没有其他反应了。
这样就好,万一真把人喊出来了,那我就尴尬了。
我四处摸索着,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在一处树枝最多的地方,找到了一扇被挡的严严实实的门。那门已经变形了,从门的缝隙里,树枝正在向外蔓延。
门里面有东西。
我退后两步,蓄力一脚踹到了门上。
门纹丝不动,反而是差点给我摔到了地上。
“草!”
我大骂一句,这东西真尼玛邪门。
夜枭那次,也是门打不开。
啧。
不能再拖了,那个家伙一定就在这栋大楼里,时间越长,我越危险。
我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我的左眼正冒着蓝光。
通过【眼睛】,我能看见门里面的一切,无比清晰,就像我自己在里面一般。眼前的一切我似乎都可以摸到。
我看见,走下楼梯,下面是如同蛆虫一般地树根,在黑暗中发着绿光。每一个树根都盘绕在一个长方形的东西上,我看不出来那是什么。
“该死。”
我必须得亲自进去看看。
但问题在于,我该怎样进去?
“……”
应该不是这扇门的问题,门上有魔法,是魔法的问题。
我用【眼睛】看向那扇门,只见那上面密密麻麻地呈满了一大堆的符咒,没有一点规律性,感觉就像随便排布的一样,有一些符咒甚至都重合在了一起。这样的符咒,很难通过破解内部的结构来破除,最好的办法就是外部强拆。
我把手贴到门上,让魔力在我身体内流动,汇聚在指尖。回忆起自己是谁后,和【失格】再一次建立了联系,我又可以通过【失格】来修补自己的身体,这样的话,即使是这具破碎的身体,也可以使用魔法。
随着魔力不断注入木门,我能感受到门上魔法的每一条符咒的存在,很复杂,不,应该说,前所未见。
“……是时空魔法……”
那家伙还会时空魔法?
不行,时空魔法的话,我必须得用到【眼睛】。
我注视着那扇门,门上的符文再一次显现,由于有了我魔力的加注,符文在门上闪着光,看起来像是小孩子的糊涂乱画。
还是不行。
我必须得让【眼睛】带着我走,完全带着我进入更高维的空间。
一道光闪过,我感觉到自己似乎来到了一个空白的世界,一切都静了,未来与过去在此刻融为一体,上和下,左和右,此刻都化作了一条线。我能看到世间的万物。我知道,这里是上一个维度的世界毁灭后留下来的残骸。
“太大了……”
这远不是我们现在的世界能够比拟的。我们的世界太小了,太小了,与这里相比,简直就像是用一滴水去比大海。
我看见了那扇门。
轻轻一推,嘎吱一声,门开了。
下一秒,我就又站在了木门面前。
“呃……”
靠,怎么会这么疼。眼睛里感觉像是进了玻璃!
我闻到了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本来以为是眼睛在流血,但是我摸了摸左眼,没有血流出。这时候,我才发现,那股味道是从地下室传来的。那股血腥味远比大厅里的要浓的多。
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真如夜枭说的那样,魔女在下面搞人体实验?
不管怎样,都得下去后才知道。
我看了眼表,七点十五分。
我走下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