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一个下着凄凄小雨的阴沉的日,看不见太阳,一切都毫无生气。
一批穿着雨衣的内务部人员站在一处公寓的楼道里,楼道里很暗,阴暗的环境就像这里阴暗的气氛,楼道里湿润的甚至长出了青苔,到处都是下雨时候阴湿的味道,闻起来像是水产市场的味道,自从同教国爆发战争以来,国内的供电就严重不足,电压不稳,像这种老旧公寓,断电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五六个内务部人员挤在狭小的楼道里,看起来拥挤无比。
司晨皱了皱眉,“分开点,别站这么紧。”
人员分散了点,一些人去了楼下。
司晨看了眼那扇破旧的铁门,叹了一口气,然后看了眼时间,“动手吧。”
一声令下,几个人顿时破门而入,拿着警棍冲了进去。出乎司晨意料的是,仅仅过了几秒后,她就听到里面传来声音:“嫌疑人已逮捕!”
这可有点奇怪,她可是故意拖延了抓捕时间,而且故意把动静弄得很大,以那个人的水平,她不可能没有注意到。
她是不是留了什么后手?
抱着这样的心情,司晨迟疑地走进了那个屋子,这间公寓她记得,是原来空和王玉阕的老房子,自从那次大战之后,空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调查了许久也没有个结果,更何况现在正是需要人力的时候,所以空的案子就搁置下来了。没想到最后那个人会栽在这上面。
司晨看见那份逮捕令的时候是震惊的,甚至忘记了自己正身处到处都有监视的内务部中,她连表情控制都没做好,是个人都能看出她的震惊和不愿意。那份逮捕令上命令道:克鲁赛伊斯涉嫌杀害空,立刻逮捕!
紧急程度只有三星,也就是说还有的操作,司晨心想。她故意派出人打草惊蛇地探访那个人的住所,就是希望她能赶快逃走。
可是她没有。
屋子里没有开灯,家具很简单,客厅里只有简单的几张椅子和一张桌子,散发出一股上年头的酸味,一旁的墙上懒散地挂着几个灯笼,灯笼上布满灰尘,红色都不明显了,左手边是厨房,厨房里堆满了沾着油水的碗筷,看起来很久没有清洗了。
司晨走进声音传出的房间,那是原来空住的地方,她一走进去就被墙上的东西吸引住了——墙上贴满了写满的草纸,每张纸上都密密麻麻写满了司晨看不懂的公式。她注意到了墙上最中间的几个大字:世界不允许逻辑存在!
“长官,您看……”
两个人把那个人押了过来,司晨看了她一眼,她的长发直到腰间,凌乱的像是刚从土坑中爬出来一样,而且油的不行,看起来严重缺乏打理。那个人抬起头,看到了司晨,司晨发现她的脸上有着非常重的黑眼圈,整个人像是个病入膏肓的病人。
她看见了司晨,脸上的肉动了动,司晨能看见她脸上的骨头,“司,司晨,是司晨吗!”
“……”
“是我啊!”
“克鲁赛伊斯(是的,在档案里,我还是顶着这个名字),你被指控涉嫌谋杀你的丈夫空,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听到这句话,我冷笑了起来,“别开玩笑了,司晨,你知道我绝对干不出这种事的,而且,就算是我干的,刑事案件,不应该由警察来吗?你们内务部来干什么!”
司晨怎么会没看出这一点来?她也想向上级指出这个问题,但是想到自己同事半年前向领导提意见后的下场——仅仅两周后就消失了,她稳住了心神。她现在正是晋升内务部首席监察官的关键时候,无论怎样,只有先保护好了自己,才能更好地保护别人。
“……别再说了。”
“啊?司晨,你回答我啊!告诉我啊司晨!”我大叫起来,“你还是那个之前正直的司晨吗!”
旁边的人给了我肚子上一拳,“别他妈乱叫!”
司晨制止了其他人继续动手,她看着疼的倒吸冷气的我,“你最好少问一点,这是为了你好。”
“你变了,司晨。”
司晨看了眼墙壁上的草稿。
“变的又岂只是我呢。”
她挥了挥手。
“带走!”
其实在后来,司晨无数次为了她的这位朋友到处奔走,甚至差点丢掉脑袋,最后在上级那边得到了一个命令:什么都别问!她才不敢继续查下去。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她现在这个位置不允许她现在死掉。她身上挂名着无数家孤儿院,因为她的存在,这些孤儿院才没被关停,流浪的孩子还算有个住的地方,她手底下还有无数的职员,要是她被“清洗”掉了,手下人一定会受到波及,到时候必定又是一阵腥风血雨……司晨想都不敢想那样的场面,为了更多人的生存,她毅然变成了刽子手,但是她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刽子手,至少她的效率并不让她的领导满意。但好在她对领导表现出了极度的忠诚,因此一直干到现在。
……
……
我看着眼前的司晨,不说话。
司晨盯着我的眼睛,也不说话。
“所以呢……你们要干什么?”我面无表情地说。
“约瑟夫同志要见你。”
我闭上了眼睛,“有说是关于什么的吗?”
“不清楚。”
司晨坐在座位那一边。我们这处在一列火车上,但这列火车不大一样,它是内务部专用的火车,上面没有一位客人,全都是内务部的人,我和司晨坐在一间装饰豪华的车厢内。
“……我当年的事情……”
“……”司晨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看了她一眼,明白了她的意思,“连你都不能说?”
“……”
“那么,像我这样被冤枉的事情还得有多少!”
“嘘,这是碰都不能碰的话题。”司晨说,“你得多方面考虑,面临这样的战争威胁,国内政局还动荡不定,采取这样的手段也是有其合理性的——当然也有其局限性。”
“可是那些死去的人呢?”
“是啊。”司晨看向窗外,“那些死去的人呢?”
谁能替他们发声呢?司晨心想,可是到底哪一方才是对的?司晨搞不清楚,或者说她也没兴趣搞清楚,因为她明白这种问题已经涉及到根本性的问题了,不是她能够想明白的。
“克鲁赛伊斯,当年的事儿……”
“我只有半个月的活头了。”我打断了她,苦笑着说道。
“……怎么?”
“一年前格瓦洛省那一战的副作用。”我装作不在意地看向窗外。
司晨站了起来,“我,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
我头也不回,“你把我送进监狱的时候就应该明白。”
“我提醒过监狱长了,这个家伙!”
“但很显然他没有做到,我是被冤枉的啊,司晨——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这时候,我看见车窗外有一个黑点出现在地平线上,黑点逐渐变大,像是在往我们这边冲了过来。
直到我看清那黑点的样子的时候,我才明白,那东西确实是冲着我们飞来的。
“司晨!”我大喊道,“蹲下!”
那黑点直接穿透了玻璃,轰的一声后,整个列车都跟着晃动起来,但好在没脱轨。我勉强睁开眼睛。
“司晨……你没事儿吧?”
“……”
血,我闻到了血腥味,手上黏黏的。
“司晨,你……!”
她躺在我身上,替我挡住了致命的玻璃碎片。
司晨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嘴张了张,但是还没有来得及说,就晕了过去。
许多科员跑了进来,他们看见这一幕,全都吓傻了。
“快救人啊!”
该死。
我躲到一旁的椅子下。
这是一场袭击,还是一场预谋已久的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