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个领工资的小喽啰,这种事你应该去问喜欢围着桌子喝茶、喷口水的老头们才对,爱露媞小姐。”
校医毫不留情地吐槽着魔法学院的高层。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父亲应该也是理事之一吧?”
魔法学院的运转需要大量的资金,鉴于帝国财政还没有富裕到可以随意分配的程度,由皇室牵头、贵族和商人注资的学院理事会便应运而生,不过这些富得扣下一根胡子都能掉出几个金币的悠哉老头子们一般只负责掏腰包,学院运营的职责还是交给院长。
学院长艾特萨拉·索伦斯是当今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师之一,如果没记错的话,似乎是“100”级来着,常以老人的相貌示人,但本体其实是衣炔飘飘的美少年。
而且是一脱衣服就能展现出爆炸性肌肉的健美型。
魔法世界,很神奇吧。
当然,负责出钱的投资者们也不是冤大头,他们不仅可以让自己的子女享受依靠集中资源的优质教育、拓展人脉,甚至还拥有在学院里物色精英人才的优先权,进而垄断人力资源。
而且学费的收入早已由亏转盈,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无数人仍然在理事会外挤破头,盼着里边有人家破人亡,好让自己能补上其中的空缺。
如羽医生所言,费斯公爵确实是学院理事会的一员,一旦被她知道自己的女儿竟然在学院内受到了生命威胁,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当然,要被追责的对象,自然是明面上的最高负责人,也就是学院长艾特萨拉。
另外,无法排除塞西尔的事件是随机作案的可能,如果催眠魔法师把目标放到别的贵族学生身上,那可不仅仅会带来麻烦,更相当于是在这个国家的最强者和最高权力者的脸上猛抽耳光。
……想得太多了,我应该考虑的事只有大小姐和自己的安全才对。
罗德停止了思考,沉默地站到大小姐的身后。
“比起依靠他,我更想依靠自己。”
用羽医生听不见的声音,爱露媞悄声呢喃道。
“大小姐,恕我直言,现在还是交给大人们更合适一些。我们不仅对催眠魔法师完全不了解,也没有从这次袭击中获得任何线索。如果您想要独自进行调查的话,说不定会撞在早就等候多时的蛛网之上。”
罗德知道大小姐在想些什么,所以他直言道。
“懂得如何接受他人的保护也是成长的一环,大小姐。”
“……学会唱反调了啊,罗德。明明以前的你就只会说‘遵命’两个字。”
想法被看穿的感觉并不好受,爱露媞确实想着靠自己来揪出对方。
管家即是她的脸面,如今敌人可是直接把刀子凑上来了,还要她保持沉默吃个哑巴亏,以爱露媞的性格,势必要狠狠地痛揍对方一顿,踩烂对方的自尊。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的确是一头雾水的状态。
大小姐虽然偶尔有些冲动,但还不至于憨到主动去撞枪口,既然催眠魔法师想找自己的麻烦,那不如就像乌龟一样缩起来,以退为进。
今天之后,整个帝都势必都会警戒起来,所谓的催眠魔法师也得冒着重重风险与人接触,只要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了纰漏,会让她露出马脚来。
“如果您喜欢的话,我也可以像以前一样……”
“不了。我可不希望侍奉我的人是一具干巴巴的机械。”
爱露媞看向医务室的窗外。
远处礼堂的尖顶塔楼上,那尊黄铜制作的大钟开始摇晃起来,标志着例会的结束,以及这一周的正式开始。
本该悠扬的钟声闷得像是水中传来的声音。
“关于爱德华殿下。罗德,你有什么看法吗?”
趁着羽医生接通魔话机,开始与另一头的人用干巴巴的语气报告与抱怨时,爱露媞向罗德询问道。
少女的眸子低垂着,修长的睫毛随着动作而有所起伏,深埋于眼眶中的两枚紫水晶泛着复杂的神采,即便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宝石也只能甘拜下风。
她抬起手,开始整理脑后有些凌乱的金发,如金秋时节的麦子地一般,随着白皙手指的抚动,掀起层叠的波浪。
另一只手则在两侧鼓起的胸口中央握着拳,作自问状,却没有得出能让她自己信服的答案。
爱露媞知道自己昏迷的原因。
当时即将与爱德华殿下接触的时候,无是之前的激动与心跳加速,还是之后的恐惧与骤停,都教人印象无比深刻,像是拿烧得通红的烙铁在她的大脑中留下一道焦黑溃烂的印记。
因此,她才会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自己的真心,以至于要向一旁的管家询问。
即便明知对方也不会有答案,但她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您是指什么看法?”
“……他对我,我对他。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早上的时候,你应该在一旁从头看到尾了才对。我觉得,你或许能从我和殿下的表情、眼神之类的地方看出一些端倪。”
爱露媞深吸一口气,想起自己昏迷过去的时候被管家抱在怀中的样子,即便知晓自己与他之间只有主仆关系,脸庞依然会微微浮出些许代表羞赧的淡粉色。
“比如殿下是否真的……对我有好意之类的。”
真是相当少女的烦恼。
颇有那些糖分拉满的作品中,女主角们患得患失的样子了,虽然平淡,却令人想要不自觉地露出姨母笑。
不过,罗德认为,那些扭曲得让人揪心,能让人流出眼泪的拉扯倒也是享受的一环。
“就我看来……爱德华殿下肯定没有对您抱有恶感。”
即使摘去罗德认为爱德华是“好人”的主观滤镜,那时候的金发美男子脸上的柔和微笑也不是造假,尤其是眼睛——和看到那些贵族千金们时的眼神完全不同,是像看到宝物时一样,散发着炯炯有神和渴求的光芒。
“而且他为了和您打一个招呼,还把向来都会闲聊一番的其他候补们都敷衍了过去。就算您……昏迷之后,他也下意识地想要帮助您。我想从他眼睛里流露出的担忧,并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