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的!唔……”
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少女的耳朵耷拉下来,盖在暗金色的头发上,随后又立刻恢复正常,让罗德想起含羞草的叶子。
她小心翼翼地张着嘴唇,好半天才终于继续说下去。
“我……我听说了,哥哥的事,所、所以想来道个歉……”
发出咕咚的声音,少女紧张地咽着口水,栗色的猫眼中流露出害怕的神采,却随即被坚定所覆盖,似乎是好不容易鼓起了说下去的勇气。
羽医生应该是把塞西尔的事情告诉了她,毕竟他们是学院内唯二的布莱克家族成员,在另一人被控制住的现在,只有这位私生女能向家里传达消息了。
原作中也有表现出兄妹二人之间差到爆表的感情,只有希娜单方面想要处理好关系,塞西尔则始终将她视为空气,到最后罗德也没有看到两人有任何进展。
“我……我是希娜·布莱克!也是塞西尔的……妹妹!所以我认为……有必要这么做……”
“哦?是吗?”
“噫……”
结果勇气模式还没持续几秒,又被大小姐近乎咄咄逼人的冰冷语气,变成了那副落水猫咪发抖的模样。
糟糕,这孩子……好有意思。
爱露媞玩心大起,反正在这里干等着也很无聊,不如捉弄一下这只小猫咪打发时间。
至于管家的债,想也知道,怎么可能从这种几乎是边缘人的家族私生女身上讨回来。
就她这副没几两肉的模样,连做女仆打杂都会漏洞百出、毛手毛脚地碍事,更遑论从她这里可以榨出多少利益来了。
“你亲爱的哥哥可是要拿刀杀了我的管家,你总不会觉得,只要低声下气地道歉,就能把他做过的蠢事一笔勾销吧?”
希娜的脸色逐渐变得煞白。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想法和记忆仿佛被袭来的暴风雪被席卷一空,只留下了堆积如山的恐惧感。
她习惯性地想要抱着脑袋躲到角落里去,眼睛开始胡乱地四处乱瞄,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橱柜、木桶、垃圾桶——周围什么都没有。
跟随母亲生活养成的生存技巧令她下意识地想要逃跑,但面前那位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冷酷大小姐瞪来的恐怖视线,却像神话中光之女神用来束缚魔兽的锁链一般,将她捆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完蛋了……
想到这里,她便心一横,干脆地闭上双眼,屏住呼吸,等待审判的降临。
像是一只装死的负鼠。
“罗德,你看看,她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了?”
爱露媞没想到希娜没有选择夹着尾巴逃跑,而是在原地等候发落,令她也不免生出些许罪恶感。
“不,大小姐。确切来说,应该是被高出太多的生态位压制了。就像兔子遇到狼会选择逃跑,而遇到龙就会放弃等死一样。您对她来说,就是恶……我是说,龙一样的存在。”
差点就把恶龙两个字脱口而出了,好险。
大小姐面带踌躇地看了一眼希娜。
“……就交给你了,罗德。”
“遵命,大小……您说什么?”
习惯性地要答应下来,罗德在最后关头察觉到不对劲,疑惑地看向自家的大小姐。
爱露媞完全不懂如何安抚别人的情绪。
她过了十数年与社交无关的生活,就算是参加重要的舞会或茶会,也和一尊没人敢接近的冰雕差不多,她从其他人那里收获的只有敬畏、厌恶与恐惧,还从来没有过一个称得上“正常”的朋友。
社交力除了表面上用来应付人的客套话,可以说基本为零。
“我是说,这只小猫就交给你处理了。”
“处理……大小姐,她的身份又不是奴隶之类的。希娜小姐不仅是布莱克家的女儿,也是您的同学。”
“她道歉的对象本就是你,和我无关。”
大小姐抱着胳膊,重新将视线放回了火光四射的场地之中。
每个被分割开的小区域都有高等防御结界守护,除了花花绿绿的光芒之外,并不会有奇怪的东西跑出来伤到观众。
希娜小姐可是未来主角团的一员啊——想这么告诉爱露媞,但绝对会被用看神经病的目光注视的,可能还会问出“要不要再去找医生检查一下脑子”这样的话。
罗德叹了口气,看向希娜。
“希娜小姐?”
“我……我不好吃哦?身上干干的,也没什么肉……会、会噎住的哦?”
“希娜小姐,我们可不是什么食人族,并不会吃你,请安心睁开眼睛吧。”
“……真、真的吗?”
希娜怯懦地微微睁开眼睛,这回看到的是带着商务笑容的罗德……虽然那张阴沉脸笑起来很奇怪,但她能察觉到,对方正在努力地释放善意。
除了商店里的姐姐,还有女神教会的修女外,希娜几乎没怎么见别人对她笑过。
她私生女的身份是被无孔不入的小报记者公开的。
作为布莱克家光辉历史上一道丑陋的疤痕,公爵也是为了避免自己的名声更差,才派人把她从边境的小村庄里千里迢迢地找回来。
这也只是防止发生令他名声扫地的意外和有心之人的利用罢了,比起一个因为一时失误而诞生的女孩,家族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正因为如此,尽管有着贵族的姓氏,却也没人将她当作贵族子嗣看待,甚至连平民都不怎么看得起她——毕竟她的母亲使用了那种卑劣的手段,才令自己得以怀上公爵的孩子。
可惜的是,山鸡仍是山鸡,终究无法成为凤凰,她的母亲实在是把人心想得太过简单,直到在破败的床铺上抱着幻想咽下最后一口气,才颤颤巍巍地对自己半大的女儿开口忏悔。
这是她的自作自受,她的不安好心,所以女神才会将她放弃,任她自生自灭。
所以,希雅·布莱克才总是愧疚、自卑着,养成如今这种奇怪的软弱性格。
在家中,她并没有遭到打骂之类的对待,取而代之的则是彻底的无视。
就连仆人也将她当作烫手山芋,除了基本的生活保障外,便没有任何往来。
她能进入学院,也只是因为流着一半的高贵血脉,对魔力的掌控超出常人罢了。
“塞西尔的事用不着希娜小姐你来道歉。”
罗德摇了摇头。
如果真想道歉的话就让我摸摸耳朵吧。
虽然很想这么说,但他姑且还是大小姐的管家,这种话要是问出口,先不提希娜愿不愿意,自家的大小姐估计得先把他脑袋给拧下来。
“你只需要告诉家里发生了什么就行。这件事严格来说与你无关。”
“可……可是……”
她转而露出焦急与不安混合在一起的表情。
“我知道。你是觉得自己身为塞西尔的家人,所以有着无法逃脱的责任吧?希娜小姐,一码归一码,你没有对我抱持任何负罪感的必要。”
“我……”
“行了,坐下吧。”
罗德向猫耳少女比了个邀请的手势,语气变得有些强硬,于是希娜便又紧绷起身子,晕乎乎地坐了下来。
希娜的身上并没有喷抹任何香水,只有头发上残留着淡淡的薄荷香气,显得朴素又平凡。
待到少女瘦弱的身躯稳稳地固定在座椅上,罗德便十分自然地岔开话题。
“希娜小姐待会儿也要参加训练赛吧。”
“……嗯……嗯,是、是的。不过,我、我的水平并不高……。”
猫耳朵垂头丧气地耷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