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好刺眼。”
魔法学院的院长办公室中，一身肌肉的紫发少年突然用手遮住眼睛。
他毫无征兆地向后倒去，将椅背往后压了四十五度，直到装在椅子中的弹簧发出嘎吱嘎吱的哀鸣声，才又顺其自然地弹了回来。
这一举动引起了另一人的粗鲁回应。
“老东西，你在发什么疯？”
银发的娇小女性将刚刚往嘴里倒入淡金色液体的酒壶拧上盖子，她靠在待客区的豪华沙发上，暗红色的竖瞳中满是嫌弃。
在她的理解中，这戏精八成是闲着无聊，所以自己给自己整些幺蛾子。
“眼睛中寄宿着的邪龙之力要苏醒了吗？”
“……如果真的能觉醒邪龙之力倒也不错。只可惜，现实很残忍，龙是不会寄宿在人类体内的，拥有龙之力的人类，要么是与龙交配过，要么是被龙交配过，要么干脆就是混血的后代，这种事情你应该比我清楚才对。”
艾特萨拉·索伦斯轻轻拍打着眼皮，随后睁开，露出爬满血丝的眼白。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偷懒？不工作了吗？”
“我已经下班了。现在是下午四点钟。”
羽指向摆放在墙边、看上去十分沉重的木制座钟。
“……就连尼尔森导师养的那只肥猫都比你勤快。距离我们上次见面也就才过去五个小时而已。”
学院长看着懒洋洋的羽，摇了摇头。
“好歹是工作日的第一天，不觉得准时下班有点可惜吗？”
“我不反对加班，但是请给我五倍的加班费。”
“你这家伙……简直是反过来在剥削我。话说回来，那个被狠狠灌了幻药的男孩如何了？”
“很遗憾，还没醒过来。”
羽拿过一旁柜子上、仿照历史名人制作的摇头娃娃，自顾自地摆弄起来。
「英雄歌兰蒂斯，半身赤裸的壮汉，依靠歌声与乐器与黑暗眷属战斗的吟游诗人」。
木头底座上雕刻着这样的文字。
老实说，让人怀疑是不是与狂战士之类的角色弄混了，但是一看到双手中倒握着的两把鲁特琴，便释然了。
只能说女神挑选英雄的眼光不是很好。
“能自然醒来吗？”
“可以，但是需要一些时间。”
“解药呢？”
“没钱！学院被封锁了之后，商业区那些该死的蠢货就马上开始提价了。话说回来，你不是精通幻术吗？为什么不直接唤醒他？”
“不行。你知道的吧，那小子服用的剂量又大品质又差，强行用魔法进行唤醒可能会激活残留在体内的药液与废渣，‘黯淡铃兰’为主料的幻药就算只剩下一点也对魔力相当敏感，随便动手的话说不定连脑子都保不住。”
艾特萨拉摊开手掌，示意自己无能为力。
“说来也是讽刺，这如同初学者一样用粗糙手法制作的药剂，尽管留下了大量能检测出成分的残渣，却反而成为了阻碍我们调查的绊脚石。”
羽露出有些凝重的表情，跟着点了点头。
“真可惜啊。要是那孩子能醒过来的话，只要随便问问，应该就可以知道催眠魔法师是谁了吧。”
“哎，是吗？”
“面对现实吧，老头。承认学院的学生中有些没安好心的家伙不是什么以启齿的事。你不会指望他们全都有一颗善良稚嫩的心吧。”
“说得容易，谁愿意承认自己的学生里有一位杀人犯？”
“你不是只要像平时那样看看就能知道犯人是谁了吗？哪里还要这么大费周章。”
“现在整个学院里到处都是光之女神的神力，观测术看到的东西全打上了白色的马赛克。要是强行突破的话，祂就会像刚才一样扎我的眼睛。这已经是开学以来第五次了。”
少年模样的学院长从长袍口袋中取出一只梳子，开始打理自己的那头紫发。
“众所周知，宽容的女神大人最多能忍受七次错误，要是我再随随便便去看祂看上的人，再有两次大概会直接让我瞎了吧。”
“五次？你该不会去偷看女神洗澡了？”
“我不否认自己对女神大人沐浴时的模样很感兴趣，但是我还想活得久一些，所以那种送死的事情我从来都没做过。我只是像往常一样监视学院中的情况，碰巧遇上祂在做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所以被无情地警告了而已。”
“你可以选择不看的。”
“不可能，我的职责不允许我对学院里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
艾特萨拉挑起眉毛。
“不过另一位也不遑多让就是了。你还记得那个费斯公爵千金的管家吧？”
“叫罗德的阴沉小子吧，怎么了？”
“他身上的气息太重了。”
羽停下拨弄摇头娃娃的手。
“气息？你是指……暗之女神？”
“哈，你这不是挺敏感的吗？”
艾特萨拉发出难听的笑声。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女神在他身上做了不少手脚。”
“比如？”
“你知道最近逐渐流行起来的自律人偶吧？不是那种只能按照设定好的程序做动作的蠢笨玩意，而是植入人工意识的高级品。”
“……你是说摘取他人意识投影，再将其转化成灵魂碎片的技术？”
“哪有那种东西？羽，你不会真的相信这种明面上的说法吧？其实他们就只是利用仪式剥离出一部分灵魂，然后根据巫妖制作‘魂器’的原理，把装载灵魂的容器塞进去作为驱动人偶的核心罢了。而且成功率低得可怜。”
“所以，你想说，那位管家是……自律人偶？”
看着面露疑惑的羽，艾特萨拉露出幼儿园教师看着花费了半个小时还分不清左右的孩子的表情。
“羽，要不要你也办理一下入学手续？我是说小学的，毕竟我们学院不提供基础教育，而且你的外表相当合适……哦呼。”
散发出血腥味的红色液体从学院长的脸旁掠过，落在后方的窗帘上，将昂贵的精致丝绸烧出一个大洞。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别人才更喜欢你妹妹。”
“不想正常说话可以去死，艾特萨拉。”
“……真是的，你只有脾气是从龙那里继承来的吧。”
紫发少年小声抱怨着，随后发出轻咳。
“那位管家可不是什么自律人偶。我只是觉得，他有一种类似的‘残缺感’，换句话说，就是那种剥离灵魂制作意识的手段，被用在了人的身上。只不过……”
他话锋一转，收起梳子，轻弹着手指，数根掉落的紫色头发便漂浮起来，飞向他的指间，进而被捻成一团。
“管家的情况不止这么简单。他的灵魂太过斑驳，就像是强行把不同零件拼在一起的玩具，若是没有某种力量将其固定住，恐怕瞬间就会散架。”
“你想说这些都是暗之女神的安排，对吧？她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
“谁知道呢，大概是想像光之女神一样制造属于自己的英雄吧——只不过祂可能有根筋没搭对，制造的手段太过粗糙，只是单纯挑出强大的灵魂碎片，然后挑选一个控制核心，再把它们缝合在一起。与其说是要与光之女神抗争，不如说只是在满足自己的恶趣味吧。”
“他……竟然不会崩溃？”
“我不是说了吗，羽，有某种力量可以固定他的灵魂。而最重要的是，在女神和求生欲的双重影响下，无论那位管家的想法如何，也都会在无意识中做出拒绝‘崩溃’的举动。嗯，如果按照女神们的命名品味，我想，应该将这种力量称之为……”
艾特萨拉抬起下巴，用手心摩挲着不存在的胡须。
“‘暗之图腾’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