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查德向来是独来独往的,并不是说这位来自亚马拉的皇子有着独自应付危险的本事,而是他的身后向来都由一名不起眼的黑衣少女的守护。
奥查德每次抬起头来,总能在屋檐的某一处看到那位认真的少女的身影。
少女的名字叫做“钟离夏”,是前些日子刚刚来过这儿的大骑士团军师长钟离秋的亲妹妹,也是一名在当地被称为“忍者”的暗杀者。
除了奥查德一家人以外,鲜有人知道钟离夏的存在。
而那位忠心耿耿的忍者少女,也甘愿当奥查德的影子,保护他的安全。
“我在隐藏自己的皇子地位,用东方商人‘钟离’这个身份的时候,引用的就是他们一族的姓氏。听起来可能有点别扭,毕竟‘钟离’在东方的国度里也算是一个用的比较少的姓氏吧。”
奥查德看向了天空中,那名黑衣的少女依旧徘徊在自己的周围,洞察着有关奥查德身边的所有事物,
“钟离夏是一个很可靠的孩子,如果不是束缚于‘钟离’这个家族的名号的话,她也许能成为一名与剑姬齐名的剑士吧。”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既然钟离夏小姐是奥查德大人你的护卫的话,你应该极力掩藏她的存在才是。”
菲莉亚跟在奥查德的身后,有些难堪地回答道。
“这个孩子现在才十六岁。”
奥查德如此叹道,
“她一开始来担任我的护卫的时候才八岁。”
“骗人,怎么会那么年轻!”
“这是真的。钟离家族的规矩就是如此苛刻,而且如果再这样一直下去的话,这个孩子的一生都会理所当然地在影子当中度过吧。”
奥查德说到这儿,突然才意识到还没有进入正题,他非常抱歉地低下了头,
“我说,身为希格露恩家族的当家人的你,能不能收养她呢?”
“诶!可是她不是钟离家族的······”
“不,我只是想请你做她的姐姐而已,深知家族规矩的她也一定会抵触使用希格露恩的姓氏的。”
“我不大想,让这个孩子因为我的关系,而一辈子活在阴暗之中。”
“哦···哦。如果只是单纯地结为义姐妹的话倒是无所谓。”
菲莉亚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让其保持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奥查德大人竟然会说出那么具有人情味的话,格雷亚大人还特地跟我说过那时候个很危险的家伙呢。”
“如你所见,我也是人啊。在家姐的面前也终究是被捉弄的弟弟,在那些亚马拉的同乡的面前我也终究是一位从贫民窟长大的贫民。这点不是当了皇子,或是经历了战火和厮杀后就会改变的。”
“所以你才特地去克莱门特夫妇的家中,把那些遗物给他们以此来安慰他们吗?”
菲莉亚皱着眉头道。
“不,我和格雷亚先生合不来是注定的事情。因为在战场上我们两个都做了彼此无法原谅的事情。虽然我们都知道那是战争,所以必定会有人受伤,必定会有人牺牲。但是战争过后,任谁也放不下心中的芥蒂的吧。”
奥查德将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这么回答道,
“但是我和家姐无论如何都要回报鲁利尔斯家族对我们的恩情。”
“鲁利尔斯家族?那不是爱特尔的家族吗?为什么鲁利尔斯家族会跟你们亚马拉的皇室扯上关系?”
“嘘。”
奥查德将食指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唇上,菲莉亚也才发现了自己的失态,捂上了嘴巴,
“这和亚马拉皇室无关,只是我们姐弟欠鲁利尔斯伯爵一个一辈子都难以挽回的人情而已。只不过这个是秘密,除非菲莉亚小姐你真的愿意成为我的未婚妻的话,我才会予以诉说。”
“这,又是搭讪的行为吗?”
菲莉亚低下了头,红着脸应付道。
“不,这只是玩笑。”
奥查德的目光又回到了屋顶上,
“我们还是来说说关于钟离夏这个孩子的事情吧。”
“你有办法能让她下来吗?”
“诶···你不是她的主人吗?”
“如果有那么好指使她的话我早就让她听我的话下来,做一位堂堂正正的剑士守卫了。”
与此同时,格雷亚的家中。
爱特尔正坐在格雷亚的膝盖上,夫妻两人静静地看着奥查德皇子带来的“海焰色的王女的遗物”中,那封瓶子中的信。
“海焰色的王女,指的是什么意思呢。”
爱特尔指着信件的第一行的那句“吾乃海焰色的王女”说道,
“世界上没有一种火焰叫做海焰呢。说到底,大海和火焰本来就是不相容的东西。如果是分开来说的话,海的颜色是苍蓝的,而焰火的颜色则是绯红的。”
“红色和蓝色吗?”
格雷亚的语调依旧保持着相当部分的消沉。
“是的,但是红色和蓝色也是互相排斥的颜色。‘海焰色’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而且这个既然是父亲给的东西的话,想必也和父亲有关吧。”
爱特尔在一旁默默地做起了笔记,
“那么王女的意思是?格雷亚知道吗?”
“王女就是‘公主’的意思。老一辈的人喜欢以‘王女’来称呼被叫做‘公主’的人。”
“这样啊,王女是公主的意思的话。那么所谓的‘海焰色的王女’就是同时持有红色和蓝色的公主了吧?诶,历史中有这样的公主吗?还是说和红色与蓝色有关的公主呢?”
“比如像我一样有着红色长发的公主,却十分喜欢穿蓝色的服饰之类的···会有这样的人吗?”
爱特尔的笔又勤快了起来,
“和父亲有关,和红色与蓝色有关,又是公主。啊,那不是!”
“红色指的是她作为哈尔亚加公国,鲁利尔斯伯爵的长女时,以红色的长发度过的日子。蓝色指的是她作为索西国的公主,被迫用染料染蓝自己的长发度过的日子。”
格雷亚看着眼前的信件,消沉的他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海焰色的王女指的就是艾尔瑟。”
“竟然是姐姐!怪不得我对这份信的字体那么熟悉。”
爱特尔再次确认了一遍信件的文字字体,
“真的是姐姐的字。等等,这是姐姐的遗物?不,这是姐姐的遗书吗?难道姐姐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死了吗?”
然而格雷亚选择了沉默,这个更为憔悴的男人只是默默地盯着那之后的那行文字。
“既然那是姐姐的遗物的话,格雷亚应该会寻找的吧?”
“艾尔瑟······”
“唔···那么先从第剩下的那句话开始研究起来吧。”
爱特尔小小的手指指向了这份信件的第二行,也是最后一行字,
“‘去寻找吾之存在吧,能记录下吾最真实的那一刻的,仅只有那位在索西中,能镌刻下时间的匠人’。”
“诶,镌刻时间的匠人,真实的一刻?那是什么东西啊。虽然知道姐姐经常出这种谜题啦,但是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然而看到这儿,格雷亚依旧保持着沉默。
爱特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只好也用沉默回应他。
许久,格雷亚终于开口了,
“出发吧。”
“诶?去哪儿啊,格雷亚。”
“文森特应该知道些什么,他比我们更了解索西的名人。”
“嗯。”
爱特尔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
文森特宅邸中,受了重伤的文森特皇子虽然早就能够下床行走了,但是因为疮口过大的关系,还是需要他人小心地搀扶。
本来这个活儿是交给菲莉亚处理的,然而菲莉亚也要处理文森特的一些信件,所以这个体力活就交给了文森特的第二位女仆,多萝茜。
“克莱门特夫妇那边没事吗?听说他们从接受了女王的召见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
“不会有事的。格雷亚大人和爱特尔大人都是很坚强的人。来,张嘴,啊~”
多萝茜削了一小块苹果,将它送到了文森特的嘴边。
“啊。”
文森特一口吞下了苹果,然后咀嚼了起来,
“那是你没见过他脆弱时候的样子。别看那个家伙在战场上叫做‘铁血将军’,在他凯旋而来,得知了艾尔瑟去世的消息后,就彻底变了个人。那之后,他像一只疯犬一样暴躁易怒,连父亲,也就是哈尔亚加国王都敢顶撞,甚至对国王说出了‘我会让哈尔亚加的末日来临’这样可怕的话。要不是爱特尔还活着的话,可能这个可怕的将军真的会毁灭这个国家也说不定。”
“是艾尔瑟大人嘛。”
“什么,你也知道艾尔瑟啊。”
“是的,因为我侍奉格雷亚大人的时候,他正好与艾尔瑟大人在热恋之中。我就算再笨也记得住,那位艾尔瑟大人实在是太耀眼了,既美丽又贤惠。那个时候的格雷亚大人也是个十分俊朗帅气的伯爵。其实,说实话,要不是我还认得格雷亚大人的声线的话,我也认不出现在的格雷亚大人。”
“是啊,你绝对想象不出现在这个沧桑,乱留胡茬,看什么都无所谓的男人在几年前是领导着哈尔亚加大军,在贵族们中都格外耀眼的伯爵大人。”
“艾尔瑟大人要是活着的话就好了。”
“不,艾尔瑟已经去世了。”
文森特朝着蓝色的天空望去,
“格雷亚需要的是接受自己深爱的人已然不在了的事实。况且,现在还有一位深爱着他的人在等待着他的回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