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二日,新学期的第二个星期,礼拜六。
北村洲识似乎还是老样子,在追赶着修女的都市传说。我跟北村在LINE上互发消息,约好了晚上七点到车站前见面。过了一会,大约六点三十二分,我和妈妈说不用准备晚餐后,便出门了。
我和北村走进了车站附近的一家KFC。之所以没有选择平时见面的千代田公园,是因为我想到一个比较舒适、安静的地方,我打算谈一个相当复杂的话题。但另一方面,我知道既然对象是北村,那么其实无论是什么地方都无所谓——放学后的教室、宁静的咖啡厅、还是那座公园,或是在吃完汉堡和蛋挞以后即使还单手拿着薯条开口,北村同样会认真听我所说的一字一句。
实际上,我真的一边抓着薯条,一边跟他说:
“我跟修女通了电话。”
原本还在吃蛋挞的北村忽然停了下来,接着他又露出了笑容。
“打给爱丽丝你?”
“嗯。”
“为什么?”
“没有什么其他原因,抱歉,我骗了你,很久之前修女就给我打过电话了,我也有她的电话号码。不过我几乎没有一次打通过,但是在烟花大会那个晚上,我打通了。也许真的是我运气比较好吧。”
“这样啊。”
北村低下头继续吃完蛋挞,然后点了点头。
“我并不生气,我总有种感觉,爱丽丝早就跟修女搭上关系了。”
我一边吃着薯条一边回答他:“嗯,你不生气当然好。”
“边吃东西边说话很不礼貌。”
“是。”我点点头,拿起放在盘子边缘的美年达。等把薯条吞了下去后,我继续说:“修女跟我说,要不要打电话给你。”
“给我?”
“嗯,给你。”
“我明白了。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修女应该知道我们两的事,包括我们正在寻找她也应该很清楚。但是跟她通话的标准不太明白,传闻里说是被修女选中这一点,似乎也有问题了。她在明确征求爱丽丝你的意见。”
“是,真是增加了一堆疑问呢。”
我看到北村突然露出了笑容,便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爱丽丝你皱起眉头的样子很可爱,在眉毛间形成了皱纹喔。”
“我可没有老。”我喝了一口美年达。
“没错,我知道。你是怎么跟修女说的?”
“我说希望打给你。”
“我没有接到电话。看来修女还在犹豫到底什么时候打给我,又或是已经决定了具体日期也说不定。也有可能她临时反悔了不想打给我了。”
“你希望接到电话吗?”
“当然,我希望。这样这起事件就能快速解决了。”
“也是。”
“不过……修女会找人商量这种事吗?”
“我不知道。”
“她也许在顾虑你的感情。”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字面的意思,上次你不是说了吗?相原告诉你,修女是一个温柔的人。温柔的人自然会顾虑其他人的感情吧。”
“我稍稍能明白。但是我也清楚,在看得见的选项前,无论我选择了哪一种,事后都可能会后悔。”
“大致就是这么回事。我还有一个问题。”
“请讲。”我放下美年达,笔直地看着他。
“爱丽丝,你能告诉我你选择了什么吗?”
“抱歉,不能,这是秘密。”
“又是秘密?”
“嗯。”
“我明白了,这是秘密。”
我闭上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知道,我现在不过是将坏掉的齿轮丢弃后就置之不理了,这仍然不能让钟表运转。
突然,我想起了相原的问题,我想也对北村问这个问题。
“北村,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
“你在吃蛋糕的时候,是喜欢先吃上面的樱桃呢,还是喜欢先吃蛋糕呢?”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说:“如果是我的话,会先吃樱桃。最好乘着樱桃还在蛋糕上,还是最完美的时候品尝,如果把蛋糕吃完了,那颗樱桃也就只是樱桃了。”
“跟我相反呢,我喜欢先吃蛋糕。”
“我猜也是。”
我长吁一口气,接着明白了一件事。
——北村他啊,一直都是很狡猾的。但我希望他就这样一直狡猾下去。
“现在,我可以跟你说秘密了。你想听吗?”
他好像有点惊讶,脸上露出了很少见的表情,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我想听,非常想。”
“明明是秘密。”
“有关佐仓有栖的一切身为男友的我都想知道,这很正常吧。”
“好吧。我来见你,也是为了这件事。”
见过修女的人一定会发生改变,从相原那就能得出这个结论。北村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在我跟他说跟修女通过电话的时候,秘密其实就已经不是秘密了。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直到刚刚问北村那个问题之前我都说不出口。
“简单来说,我所剥离掉的情感,是自己对正确的执着。现在,我想要取回这份执着。”
自从我跟修女通了电话以来,这么多天里,我都活在空白中,我必须跟北村构筑新的关系,必须打破这份停滞。
“至今为止,为了这件事,我对你撒了很多谎,以前我是绝对不可能对你撒谎的,但是现在我可以了。我说了太多只是你期望的话,或是不伤害你的话,我希望你能够幸福。可是,你跟我讲了那颗你最喜欢的星星。”
——竖琴星。
我想起了他曾经说过的话。
——古老的繁星,在遥远的地方被舍弃,又在咫尺之地留存了下来。
我清楚,他一直待在我身边。
然后我就明白了,如果不像龙卷风那样破坏一切,把这份停滞丢掉垃圾桶里去,我跟北村就真的可能会在某个时间点里走向尽头。
可以的话,我不希望那个尽头存在。
起先,我认为我必须有所改变,如果我再不改变,再像以前那样任性妄为——就像砸碎玻璃跳进相原价那样——我会拖累北村,成为他前行道路最大的阻碍。
可是,我现在意识到,如果我不像以前那样,我跟他的关系就必须有所改变。以前的模式已经不再试用了。他也能感受到,在我跟他讲了修女的事后,他开始自己寻找修女了,这原先有很大一部分是我负责的领域。
所以现在,我化身龙卷风,想要把这份独属于这几个月的空白形成的停滞破坏。
而且我也拥有那把漆黑的凶器,我相信我能做到。
但是,修女跟我说,她应不应该给北村打电话。
然后——
“现在,我无法原谅自己。”
“为什么无法原谅?”他问。
“因为……”
我为了遮掩害羞轻笑了一声。
“我不希望你有所改变。”
在我的设想的新的关系里,北村仍然是以往的北村,我甚至希望他就像现在这样,永远不要变化。修女的问题则犹如一把利刃,刺破了我这个以自我为中心构建而成的理想。
北村就不可以改变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这就是成长。
这是正确的事,是不用想都能明白的事。
可这也是我最不期望发生的事。
我剥离了对正确的执着,才让这份不期待化为了现实。我意识到这一点后,就不能再保密下去了。
“不管怎么样,我都还是要谢谢你。”他说。
“是吗?”
“我一直以为爱丽丝你呀,只会笔直地看向前方,根本不会考虑我的事,现在看来,是我太过悲观了啊,真的要谢谢你。”
“这不是应该被你感谢的事。”
“你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还不够。”
“你现在不是在抗拒着第一反应吗?甚至你连记忆都残缺不清了。”
他看得真清。
我感到很意外,但很快就明白了。
——他是最了解我的人,是我的青梅竹马。
“其实,我也对爱丽丝撒谎了,我不希望修女再打电话过来,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果然,我的预计总会落空。”
“嗯?”
我知道,他经常撒谎,但那是为了达成目标必要的谎言。但我不清楚,他为什么不希望修女跟他通话。
“我跟白泽千岁在新年的时候就见过面了,然后修女就打了电话给我,我也剥离了自己的一部分。告诉爱丽丝你也可以——我剥离的是对爱丽丝你的信仰。”
“欸?”我讶然。
“可以的话,我不想让你感到悲伤。”
北村洲识如此说道。
从KFC回家的路上,我们几乎没有交谈。
北村似乎正沉思着,而我只是在他身边默默地走着。
进入居民区后,四周都很沉静。从各家房屋的窗户流泄出来的光芒总觉得不像是在这个世界似的,白灼的月光反倒多了几分真实感。
不论如何,我已经把自己心底的话跟北村他说过一遍了。这肯定是我第一次跟北村他这样说话,发自内心的。
我剩下能做的事,只有一个。
不论修女有没有给北村打电话,不论他是否再次做出改变。
我都只能接受那个结果。
*
十月十日,礼拜四。
我醒来的时候,打开智能手机看到是五点三十四分。
同时也看到了一条消息,我想我应该就是被这条消息的铃声吵醒的。
我不认为我的睡眠很浅,现在看来,似乎得接受这个结论了。
那是白泽千岁发来的消息,她跟我说,她在我家的楼下。
夜空此刻还遮掩着不久后即将来访的早晨,我眺望着这片夜空大约一分钟。接着就这样开着窗户,看到正站在楼下的白泽千岁,她冲我露出了微笑。
我知道,我必须要做点什么了。
*
进入十月,天气有点冷,我在制服外套了件外套,就这样下楼见了白泽千岁。
她穿着樱荫学园黑白相间的制服,看来她今天是要上学的。
“早上好。”我望着因薄云而感到有些朦胧的天空,说。
“早上好,我来的目的,是为了告诉爱丽丝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我是修女。”
我倒吸一口凉气,接着便尽可能平静地说:
“跟我听到的声音有很大的区别呢。”
如果,白泽千岁跟北村认识,那么她很可能通过北村得知我也跟修女通过电话,但我不清楚,她自称修女的目的是什么。当然,如果这是真实的,那么她让我得知这个秘密的理由又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跟你通电话的那个修女不是我。”
“修女有两个人?”
“修女是无数个人的集体称谓。”
“原来如此。你的意思是说,负责维护这个都市传说的修女们,有着无数个。”
“并不是,事实上只有跟你通电话的那个修女。”
我更感到不能理解了。白泽千岁现在跟我说的话,显然与这些天里我烦恼的事有着无可避免的联系。我自然也渴望知道真相如何,便继续说道:“怎么一回事?”
“准确来说,我是修女候补,能够成为修女的候选人。”她用一股平淡到令人感到害怕的语气说,“如果想要成为修女,就必须证明现任修女没有自己幸福,这样就能把她从修女的位置拽下来,荣登那个宝座。而且,这个候补对象并不是选定的,而是全世界所有女孩子。”
“所以,白泽你的目的是为了成为修女?”
白泽千岁笑了。
她看向我身后的高耸电梯楼,然后说:
“这栋楼看起来很不错呀,我住的那间公寓就显得有些破烂了,又很脏,有些日子甚至比外面还要热。但是,是一个非常适合讲故事的地方,有那样的环境有种吟游诗人将哼唱早已失传的歌曲,赞颂千年以前的古老帝国。不过我要讲的事跟帝国之类扯不上关系,我倒是希望能够扯上关系——在千百万年前,当亚特兰蒂斯还未沉入水下时,两个修女相遇了。不赖吧?”
白泽千岁开心地笑着,我不太能理解她到底要说什么。
“简言之,我希望爱丽丝你能成为修女。”
“欸?”
“这样我就能逼迫她现身了,那孩子本来就不适合坐在修女这个位子上。”
“我觉得现在的修女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大家都这么说。可是那孩子自己不会承认的,她只会不断地沉沦下去,直至发生本质性的改变,那个时候的为时已晚了。所以我才想要把那孩子拉出来。”
“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大概类似青梅竹马吧。她是我小时候直至现在最好的朋友。”
“我知道了。”我不可能不理解的——对这份情感的执着。
我跟北村也是如此。
以前,我认为白泽千岁跟我是有着决定性区别的人,但现在我好像能找到自己跟她身上的共同点……也许只是某种心理学意义上的转移而已。
我完全能够肯定,白泽千岁对我的事了如指掌。比如她知道我家的地址,我从未告诉过她我住在哪里。
“我并不想成为修女。”我说。
“我知道,只要爱丽丝你能威胁那孩子就可以了。”
“我怎么威胁她?我觉得这不可能。”
“因为爱丽丝你一定比那孩子幸福。”
“为什么?”
“因为北村洲识。”
她说了从跟我认识起,第一次出现的人名。
但也是我在每个日日夜夜里,都会想起的人名。
我点头,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事情都会因为白泽千岁而发生剧烈变化。
但我想知道一件事。
“为什么修女选中了我?”
“那孩子第二个选中的人就是你,第一个是相原,选他更多意义上是要测试能力。至于她选你的理由嘛,在小学的时候,那孩子就跟你认识了。你应该记不起来了,你已经忘记几乎关于小学时代的所有事不是吗?就是那孩子为你带来的变化啦,真是很任性。”
“这样啊。”
我还是不能理解,她今天所说的话实在太跳脱了,为什么她选择现在说出来?为什么她一开始隐瞒我?我从白泽千岁身上看不到任何一处的真实。
“时候不早啦,我要说的话全都说完了,也要去上课了,再见。”她说。
“再见。”
白泽千岁走后,我站在楼底下沉思良久。
然后,在那片逐渐变为蔚蓝的晴空下,我明白了一件事。
我的确比修女要幸福。
*
当天傍晚,千代田公园。
“所以,白泽千岁的目的就是让她的朋友不再是修女。”
“嗯。”
“同时她也希望你能成为修女。”
“嗯。”
“而且她说你比修女更幸福。”
“嗯,她是这么说的。”
“嗯,大概清楚了,所有的疑问都差不多解决了。但请允许我花点时间组织语言。”
“好。”
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喝着从自动贩卖机里买来的咖啡,味道不算很好,但今天我想喝点苦的东西。
北村低着头,一言不发。说起来,我还是更喜欢他抬起头看天空的样子,也喜欢跟他一起找竖琴星的所在。
这么想着,我不自觉地找到在群青色里闪耀着白色光芒的竖琴星。风轻轻拂过我的发梢,路灯还没有被打开,千代田公园难得很安静。我感觉很舒服,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不必考虑白泽千岁的事,也不必考虑修女的事,所有事都不必考虑,只要跟北村能这样下去就好了。
旋即,我否定了这个想法。
如果这样就不是交食双星了,我觉得交食双星这件事是不能更改的。
毕竟我跟北村一直如此,以时种的速度步行。
大约十分钟后,北村扬起了脸,我知道,差不多该让一切结束了。
“爱丽丝,你不记得小学的时候发生的事了吧。”
“是,我几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但是我有关于你的一些记忆,而且印象很深。我跟你在小学的时候就待在一起了。要说原因的话,那时我看到有一个女孩子到花园里去浇水,心里就想知道,这个女孩子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做这些事,她得不到任何回报,也得不到任何利益。然后那个女孩子说:
“——既然有花园所以就要浇水啊,就要细心照料啊,这很正常吧。
“听到她说的话,我就明白了,原来如此,她说的的确如此,本来就应该这样。于是我跟那个女孩子相遇了,这是一场绝对称不上美妙的邂逅。但我认为,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候。
因为爱丽丝,你总是这样,像是故事的主人公。”
“是嘛?”我感到有些讶异,在我眼里,北村反倒更适合“主人公”这样的词汇。
“是的,明明完全没有力量。”
“会存在完全无力的人吗?”
“倒是没有,但是谁也差不多,所能做的仅仅是非常有限。”
“我不会在意这些,我觉得应该做的事,还有很多。”
“你不会为这些事所指向的未知感到害怕吗?”
“很害怕,可是如果放任不管,什么都解决不了。”
我相信,不论是他还是我,谁都是,都不是完全无力的存在。
那么我们就不得不前进,即使蹒跚而行,即使配合的是缓慢的时针。
“所以说,你像故事的主人公。”
“我还是不能认可这一点。”
“主人公的地位从来就不是被主人公认可的,而是荧幕前的观众。我是你的观众,还有白泽千岁,还有相原欲,也还有那个修女。”
我试着理解他所说的话,竭尽全力的。
“我知道修女的真实身份。告诉你也无妨,但是现在来看毫无意义。她也不能跟你见面,要说的话就在一个星期前我还跟她联系了,她正在青森市。而且我想,她也不愿意跟爱丽丝你见面。”
“为什么?”我问。
“因为她是修女,是都市传说的旋涡中心。”
我点点头,这的确能成为避着我不见的理由,毕竟她说了——修女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
“她是导致相原成为家里蹲的罪魁祸首,这是你不知道的事。事后她想找相原忏悔,如果这样她就获得不了救赎,可是她一直犹豫不前,她咒骂自己十恶不赦,她咒骂自己自私自利,也不敢面对相原。然后,爱丽丝你出现了。那天傍晚,爱丽丝你对她说了很多话,你让她鼓起了勇气,向前迈出了脚步。这是只有爱丽丝你能做到的事,我做不到,白泽千岁也做不到。”
忏悔……救赎……
“但是,她失败了,当她正想跟相原和解的时候,相原转学了。她哭了,因为她的懦弱让一切都无可挽回。只有你安慰了她。你跟她说:
“古老的繁星,在遥远的地方被舍弃,又在咫尺之地留存了下来。”
“这句话……是我说的吗?”
“嗯,是你,爱丽丝。”
“我知道了。”
我一直以为,这种话一定是北村说出来的,从没有考虑过是自己。
“其实,竖琴星最开始,也是你教我辨别的。”
“是吗?”
“嗯。”北村点头。
“——爱丽丝,你跟她说,即使话语没有说出去,但心意总有一天能够传达到对方的身上。这份心情,她要好好珍惜,也正因如此,她成为了修女。当忏悔实现后,当救赎完成后,她就能证明,自己比白泽千岁要幸福了。”
“……白泽千岁。”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骇客吗?我想骇客应该就是白泽千岁,既然有操纵5ch论坛热度的能力,在电话里稍微变声和隐藏电话号码也是有可能的。既然如此,我认为,跟我们通话的那个修女,是白泽千岁。后来你打通电话的那个修女,才是她。
“白泽千岁为了自己的青梅竹马获得救赎,她费劲全力让她证明她自己比白泽千岁要幸福。然后,白泽千岁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了,她也不希望修女一直是她,所以白泽千岁把你推了出来,她所认为的最好的人选。而且我也认为,爱丽丝你是修女的最好人选,毕竟修女是能使用能力的,这股力量我认为只有交给爱丽丝你是最安全的。”
我凝视着他的眼睛,揣度着他的话语。
旋即,我明白了,的确,这股力量交给我是最安全的。
“因为,我还有你的陪伴。因为人犯错这件事,无可避免。”我说。
“所以?”
“只要还有你,我就能容许自己的错误。”
只要我不是孤身一人,只要还有注视着我的视线。
只要我还维系着与这个世界的联系,错误就会得到修正。
“事实一定与你所说的那般,我是个完全无力的人吧。但是,只要你还在我身边,若我有什么过错,你就会来否定这个错误,一直以来不都是如此吗?”
毫无疑问,这是我对北村的盲信。
也因此,我能毫无顾虑地追寻着那份正确。
北村笑了,我也笑了。
“我该如何成为修女呢?”
“我想应该马上就可以了,白泽千岁应该就在附近,也许她骇入了那个监控摄像头也说不定。只要你能证明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没错,对手不是单个人,而是整个世界。
“我知道了。在我还不是修女的这段时间里,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请问。”他很客气地说道。
“什么时候能给我一个真正的答复?”
北村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他说:
“让我考虑一会,现在我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拜托了,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
“可以,我会等多久呢?”
“那就在今年之内解决这件事吧,为明年开个好头。”
“我知道了,我等你。”
“嗯,谢谢。”
*
那天晚上,我乘着那艘船划过银河驶入了合浦公园广场。
在那里,我见到了现任修女。只要瞧一眼就能知道,她是很温柔的人。
而且我也想起了她的名字,同时小学的所有记忆,也都逐渐涌入脑海里。
她请我吃了樱桃。
我告诉她樱桃很好吃,她笑了。
然后我就成为了新一任的修女。
——一个完全无力的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