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银宫宏伟而奢华的大殿中,身披华贵金纹长袍的塞琳单膝跪在白银的女皇身前,双手将白银皇冠高捧过头顶,献给神圣的皇帝。
面容肃穆的伊丽莎白接过皇冠,将其戴到了自己的头上。
希弗尔历415年1月1日,伊丽莎白一世登基称帝,改希弗尔帝国为神圣希弗尔帝国,大牧首塞琳,前南方教会的教宗,以及多位大主教齐齐声明收到神谕,将伊丽莎白奉为天主的长女,俗世的神皇。
这位神皇陛下在继位之后也立刻行动起来,废止了先前罗兰发布的诸多较为激进且严苛的法令,并颁布了温和的新法,例如之前的《狭隘种族通婚禁止法案》就被废止,改为鼓励异族通婚,对异族通婚并诞下子嗣的家庭予以诸多福利。
在新皇的仁政下,民众本就发泄过一番的情绪也渐渐消散,庞大的帝国继续稳定地运转。
与此同时,另一件事也被提上议程。
对暴君罗兰的审判。
而在多方讨论以及民意调查后,最终决定对罗兰处以火刑。
这场为平息民怨的处刑也成为了刚刚发售的魔导传影屏的第一个节目。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对罗兰执行火刑的那天,塔恩兰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人们围观处刑的热情。
在帝国的其他地区,人们也聚集在一起,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魔影屏,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在圣女塞琳宣读完罗兰的罪行后,纯金色的圣火熊熊燃烧,却又予人以神圣祥和之感。
被圣火焚烧而死的人,就连使用死灵秘法都无法复活,这是人民给予暴君的末路。
被封魔锁束缚在银色十字上的罗兰身上的黑色华服紧接着被点燃,随即是头发,皮肤,全身。
暴君发出痛苦的呼号,人民发出激动的欢呼。
人们怒斥黑皇帝的种种恶行,又在吟游诗人的带领下,颂扬全新的帝国,与那无垢的神皇。
端坐在处刑现场的伊丽莎白拒绝了伞与避水魔法,任由雨水划过面颊,落在厚重繁复的银白色皇袍之上,迅速干燥。
由于魔影机对准的主要是罗兰,大臣们才勉强同意了女皇陛下的任性要求。
这要求任性吗?她只是不愿意用传奇之力克制自身的情绪罢了,但如果让民众看到神皇竟然在暴君的刑场前落泪,那可就难以收场了。
当然在帝国的媒体里,这件事被美化成了神皇对人民的体恤。
伊丽莎白静静地注视着罗兰,不同于数年前安眠的平静,他的脸上充斥着痛苦与绝望,以及对死亡的恐惧。
那是从未有人见过的,罗兰的另一副面孔。
她本以为自己会感到快慰,感到畅快,但她只感到空虚,憋屈,以及一丝悲哀。
说的云淡风轻,到最后还真是露出了不体面的样子啊,罗兰。
伊丽莎白很想开口嘲讽罗兰几句,但就算说了,他恐怕也听不到吧。
只有在这时,伊丽莎白才感觉到,罗兰并不是俯视众生的神,而是一个切切实实的凡人。
从始至终,她都沉默着,脸上带着复杂的笑,她不知自己应该做出什么表情,但罗兰曾经教导她,这种时候就微笑吧,于是,她就微笑着。
最后,圣火自动熄灭,十字上只留下一具难见人形的焦黑尸体。
伊丽莎白乘上银辇离开,聚集的人群缓缓散去,这件事成为了男人们在酒馆里吹嘘的素材,女人们逛街采购时的谈资。
而罗兰的尸体,也被卫兵拖走,丢到塔恩兰郊外的不知名树林中。
雨过天晴,乌云退却,凛冬之日那寒冷中稍带暖意的阳光再度笼罩白银的帝都。
罗兰焦黑的尸体突然开始震颤,焦黑的外皮一块块剥落,露出里面白嫩的肌肤,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从地上爬起。
摸了摸光滑的头皮,罗兰启动刻印在灵魂中的魔法模型,黑发立刻不断生长出来,一件由魔力凝聚出的黑色长袍也罩住了他的赤身。
将一切准备好后,罗兰走出了树林,随后便看见了遵从自己指令等待在此处的女仆苏拉……
以及伊丽莎白。
计算好的未来出现了偏差。
不过罗兰倒也没有扭头就跑,他的实力现在堪堪高阶,想在一名传奇剑圣的眼皮子底下溜走无异于痴人说梦。
为了保密,他的复生计划只有苏拉一人知晓,那么现在的情形就很清晰了。
“苏拉,你什么时候能老老实实地照着我的命令呢?”
“您的命令并非您的意志,这是我的判断。”
“你就不怕判断失误吗?”
“如果我的判断会失误,那么想必您早就丢弃了我吧?”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冷酷的人?”
“您并不冷酷,但棋手岂会对棋子产生感情呢?”
“棋子可不会自作主张地行动。”
罗兰说道,但语气中却并无半分怒意。
他随即将脸转向伊丽莎白,用轻松的口吻询问道:
“那么,我的神皇陛下,你要怎么处置我呢?要扼住我的喉咙,用我的鲜血祭奠先皇吗?毕竟我现在已经棋盘上的‘弃子’了。”
先前一直保持安静的银发少女此时终于开口,却是对苏拉言道:
“动手吧。”
苏拉对伊丽莎白躬身行礼,随即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走到罗兰面前低声说了句,
“失礼了”
但那却不是夺人性命的匕首,而是禁缚魔力的镣铐。
“我从没有将任何人看作棋子或工具,虽然你让塞琳将我推为神皇,用宗教来巩固皇权,但我也从未自认为自己是神明,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思维。”
“苏拉已经向我证明父皇非你所杀,她会承担相应的处罚,所以我不会杀你。”
“但我也同样不会原谅你,罗兰·希弗尔,无论有何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你所犯下的罪都是货真价实的。”
“你囚禁了我10年,就用你一生的自由来偿还吧。我要你在白银的圣座之下,亲眼见证我是如何将帝国带向辉煌的。”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反正我也抵抗不了你。”
罗兰耸耸肩,似乎对自己的未来毫不在乎。
伊丽莎白满脸复杂,
“你之前的痛苦与绝望都是伪装吗?罗兰。”
“不,也不完全是,我终究也是人,也是会怕疼的,而且我也不知道这个古代禁术能否真的骗过牧时人回溯成功,在这种情况下不害怕才奇怪吧,只不过我的表情略微夸张了点罢了。”
被圣火焚烧而死的人,就连使用死灵秘法都无法复活,但神秘的时间却不受这种约束。
无垢的神皇踏着黑皇帝的尸体渡过血潭,抵达黎明与希望的应许之地,人民的怒火焚尽罗兰的染血黑袍,一个凡人来到被称为神皇的少女面前,于是少女向少年发问:
“我现在再问你一次,不是在问篡位者,也不是在问黑皇帝,我想问的是罗兰·希弗尔——”
“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什么?”
“我的理想之人。”
罗兰露出俏皮的笑,仿佛一个真正的十几岁男孩。
“我的爱慕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