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位少女赤身趴在窗台边低声抽泣，她说：“带我离开这里吧，无论是谁都好。”
可窗外依旧只有惨白的月光，与无法看穿的浓雾。
好一会儿，兴许是哭累了，她趴在窗台上睡去。
她隐约感到有人在喊些什么，又感到一阵暖风吹在身上，但她实在太累了，老鸨让她接待了三个客人，她早就因白天的工作精疲力尽，可她能怎么办呢？她实在不想睁开眼睛了，心想：“这暖风真是舒适，要是能就这样死在这风里，也算是幸运了。”
她感觉自己被一股柔软湿润的暖意包裹，“妈妈的肚子里大概也就是这种感觉吧。”她还是闭着眼。
她睡了一大觉，自从十四岁后就再也没有睡过这么久，这么舒适了，十四岁那年，孤儿院的那位奶奶去世了，孤儿院被揉进了一座巨大的纺织工厂，十二岁以下的孩子被送去了其他孤儿院，或是被收养了，她也不是很清楚，只有她和其他七人年龄太大了，可又不到16岁，无法进入那座气派的大工厂，就变成了无家可归者，不过说到底他们本就无家可归，孤儿院又不是他们的家。
一阵凉风吹来，她冻得发颤，睁开眼睛想穿上自己的衣服，可她却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沙滩上，面前还有一个黑色的小山坡，少女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就连这样黄灿灿的沙滩也是第一次见，以往见到沙滩都是黑色的，听说它们以前似乎不是黑色，但她想不到沙滩除了黑色还能是什么颜色，现在她知道了，水可以是蓝色，而沙子也可以是黄色的。
以前的她也知道世界上有黄色的沙滩，但她想象不出来是什么样子的，是工厂喷出的烟雾的那种黄色？太刺鼻，黄得发绿，就像盖满了要死没死的苔藓；是粪便的黄色？那种深黄色总是伴随着恶臭，令人作呕，她不喜欢，所以，“黄色的沙滩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她想她现在知道了，沙滩金灿灿的，就像是故事里说的金子一样。
“小小的人儿，我满足了你的心愿，你将如何回报？”黑色的恶龙朝她呼出一口气，闻起来还不错，有点硫磺的味道，但总之比工厂里好闻，还带着一股熟悉的温暖。可这声音就有点震耳欲聋了，她感觉自己耳朵里嗡嗡作响，捂着耳朵跪坐在地上，但她确实听明白了，是面前的这座会动的山实现了自己的愿望，而自己要付钱了。
她大喊“我的衣服夹层里有一张50块的银行券，金匠说是法国皇家银行的，那是我这两年攒出来的钱换的，老鸨也不知道！”
恶龙站了起来，她这才发现它原来也有四肢和头尾，脊背上还长着跟蝙蝠一样的翅膀，可它太大了，她有点好奇是如何飞起来的，正想说想些什么，就看到了龙张开了它的翅膀，遮天蔽日，她仔细的想了想，或许，一只翅膀就比那个工厂还要巨大了。
她就坐在沙滩上，双手抱膝，望着仿佛无边无际的水，不对，这应该就是海的样子吧？不过按大山先生的体型，也许扇扇翅膀就能飞到她在的那片城市了，她不太愿意用大山先生称呼它，可也想不出更合适的叫法了。她没上过学，她的知识都是孤儿院的奶奶教的，可奶奶也没上过学，奶奶是在教堂里学会的，学的不是很多，孩子们大多不愿意听，但奶奶坚持要教，少女听得很认真，但奶奶说到底也不认识几个词。
等了好久好久，她仿佛要睡着了，直到那股熟悉的凉风吹来，她这才发现原来已经到了傍晚，龙的前手里抓着一块破破烂烂的白布，将它扔在了她的面前，她认出了自己的衣服，可看起来更加破烂了，昨晚上明明还不是这样，她突然紧张起来，银行券可能已经被发现了，那样的话大山先生不就拿不到报酬了，她不喜欢这样，她更害怕大山先生会把她丢回去，或者消失，就像孤儿院的那位哥哥一样，帮人干了一个月的工，可最后没拿到工钱，他不服，出门后却再也没回来了，奶奶说他拿到了钱，去了国外，我们问去哪，她却犹豫了许久，只留了一句，“说了你们也不明白！”
她是相信奶奶的，可孤儿院的很多小孩却在传那个哥哥被人扔进河里淹死了，证据就是奶奶带走了那个哥哥的东西，扔进了河里。
她撕开夹层，银行券还在！她有钱给大山先生了，不过，她决定先问一下大山先生叫什么，她学着曾经见过的那些人的模样：“这位先生，这些就是你的报酬了。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恶龙却突然化身成一个高挑，四肢布满鳞片，身上也有着许多处鳞片，头顶还有两根帅气的角的黑发大姐姐，那些鳞片仿佛就是它天然的衣服，也给了它无与伦比的美丽，夕阳笼罩之下，少女仿佛见到了神迹，“也许，教堂里总是说来说去的上帝就是这副模样吧。”她心想。
“我没有名字，但见过我的人都叫我恶龙。”它没有说谎，在它化作人形环游世界时，它的确有过很多名字，但那些名字仅仅是用一次就丢掉，它始终没有自己的名字。
不等少女讲话，那恶龙便夺走了她手里的纸，细细端详后却发现上面注明了日期是1789年，二十年前的纸币，恶龙会很多语言，自然也包括了法语，它曾去过许多地方，自然也包含了法国，它早已知道，1796年就已废除了这张纸币，它想：“可怜的小人儿，被金匠欺骗的可怜虫，辛苦积攒两年什么都没剩下。”
“可怜的小人儿啊，这钱早就被废弃，只是一张无用之纸罢了！”
“可是金匠说这是法国皇家银行发的，他们不会不认的！”
“可怜，可怜，那个金匠知道你不懂，明白你不识，拿你没见过的银行券骗走了你的钱，我问你，他收你的钱，却有拿出账本吗？”
少女陷入了沉默，直到恶龙将手抚在她的头上，恶龙趴在她的耳边，低声问：“你该用什么偿还我？”
少女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颓丧地坐在地上，她说：“我什么都没有......”接着便趴在恶龙脚边，呜咽着求它不要将自己丢回去。
恶龙看了看手里的纸，又看了眼趴在地上的少女，它心里涌出一种莫名的情绪，它说“可怜的小人儿，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奴隶！”
少女抬头看了看它，心中莫名欢喜，兴许是不用再回到那个漆黑肮脏的地方，可紧接着却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恶龙有些紧张，匆忙将她带到了魔女的小屋，魔女却调笑，“你可真会沾花惹草，这小姑娘刚满16你就看上，这么瘦弱，这么娇小。”
“我的事，何必你管，我要她马上醒来！”
魔女白了它一眼，转身从房里带出一瓶药，“她太饿了，整天没吃东西，过去没吃饱过，不晕才算奇怪。给她喝下去，片刻就好。这次我要十枚金币。”
“区区十枚，给你便是，我走了！”
魔女看了看房门前一片被压倒的树，叹了口气，暗骂一句：“没脑子的暴躁鬼！”
她看着恶龙飞走的方向，心里满是好奇，万余岁的恶龙竟也会对一个人类起了兴趣，她在药里加了些有趣的成分，却关闭了水晶球，而不是像往日那样偷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