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如果你问我的意见,心弦小姐,这根本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嘛。”暮光闪闪笑着说道。
我站在图书馆正中心,在发光的角上分召唤防护力场。我专心冥想,但所有的压力都消失了。这对我而言已经不再艰难,从一开始到现在,花费时间精力最多的,就只是说服暮光这个薄荷绿陌生家伙需要上一课。
“你说一点儿问题也没有是什么意思啊?”我呻吟着,盯着桂冠上方的绿色圆顶。“像我这个年龄的小马该更加成熟,可不该像个校园女孩一样随随便便就一见钟情啊。”
“校园女孩怎么了吗?”
我满脸酸溜溜地瞅了她一眼。“你听见我说的话了。不然我还能管这叫啥?”
暮光咯咯直笑,绕着我漫步而行。“不管急也好,慢也好,自己的心被另外一只小马所吸引,这是非常自然的。”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检查着我力场的情况。“哎呀,我在好几本心理学研究的书籍里都读到过,在成年阶段早期如果缺乏迷恋状态,那反倒有可能是急性抑郁症……”
“我来找你是因为听说了很多关于你天资聪颖的事,闪闪小姐。”我嘀咕道,咬紧牙关,把绿色的圆顶扩展成了护住正上方的半透明阳伞状。“你有没有什么不是从书里读来的经验可以给我点儿建议的?”
“那你可真是找错小马了。”她忍俊不禁,“说起我求爱方面的体验,差不多就像是我……嗯,该怎么说呢……街头曲棍球的经验?哈哈哈。”她的脸一时间红了起来,紫罗兰的眼睛在地板上扫着。“另外啊,我的脑子现在也不全在正地方上呢。在你来找我之前,我正准备一个给塞拉斯蒂娅公主的演讲稿,是为了在两周之后的大奔腾庆典上和她见面的时候准备的。”
“哦,对不起。”在我头顶的穹顶开始摇曳,逐渐消散。“看来我真是来的不是时候-”
“不、不会!没关系的!”她急忙在我面前澄清,微笑地安抚我的烦恼。“我很乐意偶尔帮谁辅导一下魔法。除了……”她暗自翻了个白眼,“塞拉斯蒂娅公主总是写信告诉我,说我隔段时间得休息休息。如果说再见面的时候我有什么想向她证明的话啊,那就是我在过去的一年之中学到了很多东西。”
“我一点儿都不怀疑,你一定能为自己展示很多东西。”我笑着对她说道,“包括你所有的朋友们一起。”
“嘻嘻……可能吧。”她清清嗓子,在我重构力场的时候,继续围着我踱步。“他只送花给你吗?”
“咦?”
“你说的这只雄驹,”暮光冲我挤了挤眼睛。“你说他每天早晨都送你一朵郁金香。我可能不是什么爱情方面的专家,不过连我都看得出来,这种做法也真有点儿坚持不懈的意思了。你不觉得吗?嘻嘻嘻……大多数男生坚持不懈的时候啊,那就是征兆了。”
“什么样的征兆呢?”
“很明显,你对他而言很有意义,意义大到了足以让他把某件事持之以恒的地步。当然了,除非他像金鱼一样健忘……哦,等等,”暮光可爱地皱起了脸。“这流言已经被终结了……对吧?”
“我……嗯……”我笑得十分紧张。“我可没多少信心……”
“什么,金鱼?”
“不,我是说……嗯……”我叹了口气,“算了,没关系。”
“无论如何,我觉得吧,像我们这个年龄依然能一见钟情是非常不错的一件事。”暮光温柔地向我微笑着,“特别是,如果你也抱着跟他同样的兴趣,那就好上加好了。”
“你……你、你真的是这么以为的吗?”我结巴了。
她继续往下讲。“其实啊,在我们这个年代,很多女生都会觉得你实在是太幸运了。毕竟,在古典时代早期的幻形灵大规模入侵之后,基因库一直都没有完全恢复。在艾奎斯陲亚,雌雄出生比例几乎是五比一。如果你正在积极地寻找自己命中注定特别的他,而且正好就有一个合适的。那拒绝这段缘分,简直十恶不赦啊!嗯……当然了,我这只是个比喻性质的说法。”
“可是……”我咬着嘴唇。这交谈的每分每秒,我都越来越害怕。我害怕就像之前无数次一样,这谈话会随时在遗忘的寒气中蒸发殆尽,只留下我自己孤独的影子陪伴我一同思考。“要是我没有……没有在寻找我特别的他呢?那要怎么办?”我只觉得上不来气,头顶上的绿色屏障也随之微微波荡。“要是我……承担不起呢?”
“嘘……集中……”暮光站在我面前,轻轻抚摸着我的肩膀。
我叹了口气,又做了个深呼吸。睁大眼睛凝视着我童年旧友的面容。
她也凝望着我,微笑着,仿佛我的精神支柱,“凡是那些只会让我们快乐的事情,我们总是能承受得起的。当我们逼着自己不相信能承受的时候,日子过得总是那么悲伤。”
她的真挚是那么温暖,尽管想到结局让我有点遗憾。在深究之前,我开口问道,“如果这只是水中月,镜中花呢?我要怎么才能知道这份感情值得去相信,值得去付出?”
“好吧,如果换成我是你的话呀,我想我肯定会……嗯……”暮光坐了下来,一边思考一边轻轻敲着下颌。“我会以科学的方法去研究。”
我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科学?”
“大量的观察才能得出结论。”
* * *
我真想告诉暮光我已经观察过了。我真想告诉她最近我的生活里除了观察就是观察。可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不被当成一个傻白甜,一个做白日梦的家伙,或者是一个眼睛里放光的傻丫头呢?
另外,这个只知道学习的丫头又怎么能参透其中意味?我根本不可能向她传达那种兴奋感,每当我听到他声音的时候,那种心跳得快要飞起来的轻飘飘的感觉……每天早晨,我都觉得他会无视我。而每天早晨,我都对自己那无拘无束的狂喜非常失望。虽然我在历史中已经无处寻踪,可我就和身边的空气一样真实。他呼吸着我,把我吸入他的胸膛,再吐出那不朽的言语:
* * *
“他说:‘早上好,天使。’”
“真的假的?”苹果杰克提高了声音,在帽子下面弓起了眉头。“他管你叫‘天使’?”
“呃……是、是的。”我紧张地答应着,一直在我的小屋前面忙着播种。“然后,他就送了我一朵花。”
“啥花儿?玫瑰?”
“其实是郁金香。”
“郁金香?”
“嗯……是、是的?”我蹄边的工作简直寸步难行。苹果杰克主动伸出蹄子来把住我的前蹄,好让我在耕耘过的土壤里非常专业地播种。我点头谢过她才继续往下说。“这……这是件坏事吗?”
“好吧,这事儿就有点儿意思了。”她拨弄了一下牛仔帽下几绺金色的鬃毛,随意地靠在了装满苹果篮子的拖车上。“大部分时候啊,那些雄驹牵线搭桥用的都是玫瑰花才对。”
“你、你是这么看的吗?”我皱了皱眉头。“……牵线搭桥?”
“你想听咱的意见不是吗?”她咧着嘴,“他在勾引你呢,小姐,最老的把戏了。”
“我猜……你亲身体验过这种把戏?”
“要是你问咱自个儿的经历啊,那可就涉及到你不想去听的那块儿了。”
“啊?为啥不想,苹果杰克小姐?”
她呻吟起来,扶了扶帽子。“因为啊……”她回忆着,鼻子皱了起来。“当初咱头一回被个雄驹给瞅上的那时候,咱……(嘀咕嘀咕)……”
我顿了一下,眯起眼睛盯着她。“……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嗯……咱……那啥……”再一次,她的话又变成了一堆含糊不清的嘟囔。
“苹果杰克,我知道我们俩才刚认识,可我是个音乐家。没歌词儿的歌曲,我可写不出来。”
“咱说的是!咱一蹄子正中他子孙根儿!”
这下子我恍然大悟。“你尥蹶子把他踹趴下了?”
“那纯粹是本能反应!”苹果杰克大喊道,挥着她的前蹄以示强调。“那会儿咱一家子正在田里播种呢,他就直接进了农场里,而且居然还敢那么大模大样地伸出蹄子搂着咱,还在咱耳朵边连嘀咕带吹气儿的!咱就让他趴那儿吃了一嘴泥算他走运了!要是让咱老哥大麦克瞅见,他那一蹶子非踹折了那家伙不可,起码一个礼拜起不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冲着我黑着脸,“还笑!笑啥笑?有啥好笑的啊!那老爷们儿就是个呼哧带喘的臭流氓!压根儿不尊重女生和隐私问题!”
“这跟我的情况有什么关系吗?”我笑眯眯地问道,同时继续播下种子。“我说的那只雄驹啊,可是一位完美的绅士。他最大的罪过也就只是拍完我的马屁之后就马上回去干活儿了,好像啥都没发生过一样。”
“嗯……”苹果杰克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拍着帽子上的灰土。“对,咱估摸着你说的没错。估计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老爷们儿都该打断第五条腿……”
“这还差不多。”
“可他们有时候真的就只靠第五条腿办事。”她哼哼着。
“哦……苹果杰克小姐……”
她叹了口气,然后笑着朝我走来。“你看,心弦小姐,甜心。”她坐在我身边,接过种子,把它们一粒粒种进土壤里,好让我看清楚。“咱可没打算故意给你个错误印象什么的,每只小马的调子都不一样啊。咱琢磨着你应该也知道的。至于咱自个儿?”她稍稍停了一下。“总有一天,咱拉犁的劳动号子估计也会换成摇篮曲什么的吧,可那时候儿还没到呢。说老实话,咱在农场里可真是太忙了,这些问题咱甚至都没琢磨过。哎呀,这一周咱耳朵里就尽是踢苹果的声儿了,十二天之后大奔腾庆典咱可有一大堆的东西得准备呢。”
“对不起,”我说道,“我还在这儿拿这种事打扰你-”
“哦,甭扯犊子了!”她声音很严厉,不过却笑了起来。“要是这镇子里哪个陌生伙计需要帮忙——不管是蹄子也好耳朵也好——的时候咱不管不顾,那咱还是镇子能放心靠得住的小马么?”她清清嗓子,又说道,“不过,谈到那个特别的他嘛……咱还真没多少资格提建议啥的。咱啊……不把苹果什么的都规整好了,都没考虑过安顿下来呢。”
“可要是……你知道有谁迷上了你……”我微微有些颤抖,“如果你觉得,那只小马可能对你一见钟情了,你不觉得受宠若惊吗?”
“这个……”
“你难道不会去多了解了解他的事吗?甚至都不打算去考虑吗?”
“可能吧。”苹果杰克耸耸肩,“说实在的,这得取决于这个‘他’到底打算干嘛。真是丢脸啊,那些老爷们儿里面有好些,其实就一个打算……哈,而且肯定不是踢苹果。”
我只觉得坐立不安,视线落在小屋前的土路上。“那……那我到底要怎么去弄明白呢?”
“心弦小姐啊,要是你跟镇上的大家伙儿问过咱的事,那他们肯定会告诉你咱的大实话有时候可不太中听。”她笑了起来,那笑容仿佛闪耀着自豪的光辉。“要是那个帅小伙儿追你的事儿真让你这么犯难,那你就正面上呗!”
“呃……你是什么意思?”
“直截了当,上去问他到底几个意思就得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