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咳咳。嗯,你在这里是一位陌生小马,可我是小马镇的城镇园丁……”
“这你没说过吗?”
“可我并不总想以种花为生。”
我瞥了一眼他的可爱标记,不过其实我早就知道那三颗棕色秧苗图案了。“为什么不呢?很明显这是你的特别天赋啊。”
“哦,这无可否认。”他平静地说道,“可我爹妈都是皇家卫队的优秀士兵。”
“真的?”
“对,自打我记事儿起,我就想追随他们了。我想要加入坎特拉皇家卫队。”晨露解释道。
“这……的确挺有意思的。”我点点头说道。“因为这是你父母的职业,对吧?”
“嗯……”他对此有点坐立不安,害羞地笑着。“也不全是。”
我向前凑了过来。“那我可得听听。”
“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病的真是不轻。”他说道,“就算到今天,我也得应付这些没完没了的可怕眩晕问题。可是,在我的童年时代,一直都有一样东西帮我度过这样的岁月。”
“哦?”
他点了点头,忽然有点难以直视我。“我……好吧……我看到过一个幻象。当我病得最厉害的一个夜晚,我敢发誓,有一只小马来到了我身旁,她为我赶走了病魔。起床之后,我的头就再也不晕了,觉得自己简直焕然一新。我看着她,想要感谢她。而我只看到了一双金色的眼睛——就像万物起源之刻一般明亮——那时候,我才摆脱了纠缠我的魔咒。我意识到,当时我正在看着房间的窗户,窗外的朝阳正在冉冉升起。后来,我的父母下了夜班回家之后,就吃惊地叫了起来。他们看到,我一夜之间获得了我的可爱标记。”
“哦~~~”我忍不住笑了,“这个可爱标记故事可真是甜蜜啊……”
“大家每只小马不都是这样吗?”晨露叫道,“我父母和我谈过的每一只小马依然以为我赢得了我的可爱标记是因为我的血脉里就有园艺这门艺术,可能他们说的也对。但我觉得完全是另一回事。那天早晨,当我清醒过来之后就看到了那金色的眼睛——充满了温暖,充满了真诚——我就明白了,我最想做的,就是呵护大家,确保每一只小马的安全。毕竟,一位守护天使可是刚刚为我送来了祝福。”
“那你为啥不去当卫兵了呢?”
“呵……‘当卫兵’可没那么简单,女士。”他说道。
我微微一颤,“对不起,我该想到的。”
“不用道歉,”他耸耸肩,“我还希望总有一天能有所突破呢。”
“而在此同时……”我望着他那辆载满了工具的园艺马车。
他也看着它。“而在此同时,我只是自然而然地这么做了。如果我不能身为一个卫兵来保护小马,那我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让他们安全。还有什么能比让他们耳目一新的优美环境更有益于健康的吗?”
“嘻嘻嘻……”我用蹄子挠着后脑勺的鬃毛,把视线转向了一边。“‘鲜花安全部’……我觉得塞拉斯蒂娅公主该开个新的军事部门了。”
“哈哈哈……是啊。我想我这通瞎说听起来是够蠢的。”
“哦!不!一、一点儿都没有!”我急忙叫道,然后咽了口唾沫。“不过,我希望这就解释了你为什么-”
“你的眼睛让我想起了我过去的一次顿悟,那还是很久以前了。”他终于说道,“而且……哈哈……”他盯着土地,高声说了出来。“它们让我想起了……在我不会再害怕或者寂寞的时候。那种自我觉醒和顿悟的光荣感。我希望,所有的小马都能感到这么安全,都能遇到他们的守护天使,而且都能记住他们。”
我盯着他看,只觉得嗓子眼里好像多了个大疙瘩。我的视线垂落下来,瞥着我们之间柔软的土地。哪怕是在这气氛非常温馨神圣的时刻,我也无法遏制那股脱出我掌控的冰寒感,就像是有个冰球正在往外冒。片刻间,我只觉得一阵寒颤。“我也希望所有的小马都能记住一些如此美好的东西……”我痛苦地笑了笑。“我常常在想,如果这些美好的东西通常不会失去的话,我们会不会变得比原来更加优秀呢。”这时候我听到了一声轻响,于是扭头瞥了一眼。
晨露倒在了地上。
花费了移山填海般的力气,我才克制住没扯着嗓子尖叫出来。直到我跪倒在地伏在他身上,我才意识到我已经喘不上气来了。我睁大抽搐不已的眼睛望着他软绵绵的身体。
他就这么倒下了……像一块沉重的木头一样倒地不起了。当我把两只颤抖的蹄子伸到他脖子上,摸到依然在跳动的脉搏时,一片片草叶和花瓣还在他周围的世界中飞散。
我摸索着他,触摸着他,检查着他,他毛皮丝滑的感觉已经被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的心脏还在跳动,但我的触摸没有任何反应。浑身上下的肌肉完全没有一丝抽搐,他整个身体都死气沉沉,毫无生息。在惊慌之中,我几乎都看不清他的鼻翼是否还在因为呼吸而微微蠕动了。这时候我只听到一声巨响,然后才反应过来,是我在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
“救命啊!谁来救命啊!”我的急救知识根本不足以拯救他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就这么倒下了!“谁都行!快去叫医生啊!找红心护士过来!看在塞拉斯蒂娅份上,这只小马刚刚倒下了!”
“嘿!”有个声音吼道,“别瞎嚷嚷了!”
喘着粗气,我瞥了一眼。
仙果正从不远处正在拆除的酒店那里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虽然我一脸惊恐,但她依然对我微笑着。“新来的吧,女士?”
“求、求求你了!”我呜咽着,“你一定得帮帮忙!他、他出事儿了!几秒钟之前他还在跟我说话,忽然他就-”
“好啦别一惊一乍的了,多大点儿事儿。”她稍微抱怨了几声,把安全帽摘了下来。“我发誓,这傻小子就该多长点儿脑子,在脖子上挂个牌子什么的。”她在我身边蹲了下来,伸出蹄子放在晨露额头上摸着。“对,跟我想的一样,今儿个居然现在才犯,我都意外。”
“什么……啥……?”我狂喘大气,结结巴巴。现在我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到底看起来有多惊恐了。
“这家伙只不过是猝睡症又犯了而已。”
“猝、猝、猝睡……症?”
“哈,真不错,可不是只有我觉得这词儿拗口。咳咳,这病可少见的很,小姐。”仙果满不在乎地解释道,“你看,这可怜小子有突发性的昏睡症。只不过他的症状尤其糟糕。他这辈子都在应付这麻烦事儿。要我说,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挺勇的。”
“可……”我嗓子眼里的疙瘩还没化开。“他、他……他看起来好像死了似的!”
“哦,做梦吧他。没那么夸张,他就是睡过去了而已。晨露还算走运了,睡得嘴啃泥的时候没把自己在镇子里种的花啃一半儿走。”她笑了起来。“他就只需要提提神而已,而且时候得看准了。瞧着,我给你示范一下。”仙果清清嗓子,俯下身来,几乎把嘴凑到了雄驹的耳朵里,扯着嗓子大吼大叫:“嘿!呼叫阿晨!还不快点儿起床你个懒鬼!”
“唔唔-哇啊啊啊!”晨露的蓝眼睛一下子睁得滚圆,抽搐了两下,又紧紧挤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头痛欲裂。“唔唔唔……呃……”他再次睁开了眼睛,这次有点眯缝。“唉……可恶,我又犯了?”
“对,”仙果笑眯眯地把他拉起来站稳。“甭担心啦,阿晨。这次只有……大概两分钟吧。顶多三分钟。”
“唉……”他呻吟着坐了下来,揉着自己的额头。“这简直都……这个礼拜四次了?”
“五次。”她笑着回道,“看来那帮小子又欠我一顿午饭了。”
他翻了个白眼,不过还是对她疲惫地笑了。“真的?还在拿我打赌?你就没点儿更要紧的事儿得干吗?比如赶紧把那栋酒店给拆了之类的?”
“你还抱怨呢!”她冲他吐着舌头扮鬼脸。“我这一天一天的叫你这懒屁股蛋子起床麻不麻烦啊,好歹这能给我弥补一下!”
“哈哈哈……是啊……”他叹了口气,感激地瞥了她一眼。“没了你我可怎么办啊,小仙?”
“嗯……”她仰望天空,绿色的眼睛温柔地扫过云彩,就像在舞蹈。“那我可得好好想想了。”她颇有几分得意地把安全帽扣回那头雪花白的鬃毛上。“我可不光是个闹钟,恐怕还是个管家婆呢。你刚刚可把这边这位大眼睛小姐的尾巴都给吓掉了。”
“谁?”
“别那么没礼貌,阿晨!”仙果冲我挥了挥蹄子。“你不知道你有伴儿吗?”
“哎?”他转向了我,睡意朦胧地笑着,“啊,早上好,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