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两方汇聚而来,洪水的浪潮翻涌不息,金字塔正如水中礁石。
沙地已化作了洪泛的平原,滔天巨浪面前,石蜕的伪物无力抵挡。
来不及撤退的石猫们被洪水卷进了浪涛之中,在化作湖泊的水流中淹没得不见一点踪影。
月光变淡了。
“什么嘛,这不是刚刚好吗?”
俏皮的声音充满了活力,像是一阵红色的旋风,娇小的少女踏水奔来。
溅起一串水花,一甩红色的大辫子,木下杏这才将将站定。她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只手在身后摸索摸索,一下子将另一只畏畏缩缩的红毛拽了出来。
“咳。”
被强行拽出来的杏小姐显得有些尴尬,她侧着脸干咳一声,没敢去看赵纯那双黑色的眼睛。
“没能完成说教任务,好丢人……”
杏小姐不小心说出了心声。
赵纯挑了挑眉。他早该想到的。就算这位杏看起来年长一些,到头来也肯定不靠谱。
而在赵纯面前说漏了嘴,颇感无地自容的杏小姐也是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她现在恨不得钻进水里去躲一躲。
青年的视线刺得少女脸上火辣辣的。
“你,你要干什么?!”
一道听起来很不服气的声音救场似传来。
赵纯侧头看去,一双白色的兔耳朵晃动。原来是米莉到了。
木下杏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刚到这边的米莉身前,正满脸好奇地戳着她怀里那只小黑猫。米莉对此是一脸别扭,两只耳朵也跟着一抖一抖的,也不知道被戳的到底是猫还是她。
“之前还没发现,如今这么一看……”
木下杏一边戳着猫肚子,一边还在那犯嘀咕:
“这小黑猫,怎么长得那么像金发小孩手里那只?”
“金发小孩……夏琳手里那只?……好像还真是?”
米莉一听,低头瞅了瞅,也跟着犯起嘀咕来。
她知道夏琳手里那只猫是所谓的“猫之梦魇”,可这只和“猫之梦魇”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猫,还真是有些奇怪……
“喂!那个,纯君?”
一旁的杏小姐像是忽地想起了什么,踮着脚凑到了赵纯身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脸,像是要弥补什么似的:
“对了,纯君……那个,之前,你不是说,想听听那边世界的情况吗?现在就讲给你听,怎么样?”
赵纯刚与杏小姐四目相对,h这位红发的少女就立马低下了头,脸上的红晕也不知是因为尴尬,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导致的。
“……嗯。”
被杏小姐这么一说,青年因危机而显得有些冷峻的眉眼渐渐松弛了下来。他墨色的眸子微动,瞥了眼还在纠结黑猫的木下杏,又回过头,还是有些无奈地答应了。
见赵纯那逐渐柔和的神情,杏小姐立刻变得眉飞色舞起来,拉着赵纯就要往边上跑。
一直很没存在感的清水桃子见状,顿时眉头一皱。她抿了抿嘴唇,踮踮脚,也悄悄地跟了过去
蓝原莓环着胸,见大家都有事做,纤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
“喂!”她扬头喊了一声:“我下去找那个家伙了!”
清水桃子被这一声吓得双马尾都竖了起来。
“哦!那就拜托你了!”
赵纯衣袖被杏小姐拉着,回头应了一声,空出的手比了个大拇指。
「阳光的笑容……」
蓝原莓看着赵纯的笑脸愣了一下。她下意识想要也回一个笑脸,顿了顿,又把笑容藏了起来。
「……再说吧。」
蓝发的少女转过身来,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噗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
下方,浊流湍急而行,其中早已不见了石猫们的身影。
蓝原莓独自在黑暗的水体中前进。双手收在身侧,冷冰冰的水流拂过大腿,苍白的金字塔在这片黑暗中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真凉啊。」
蓝原莓想。
她不知道夏琳在哪个位置,只能靠着魔法少女之间的感应来找。那股独属于米莉这类魔法少女的阴郁气息始终若有若无地徘徊在四周,像是挥之不去的幽灵,却令蓝原莓心安了不少。
「能感应到气息,应该是越来越近了……」
微微摆动双腿,水流在魔力的作用下环绕在她腿上,推动着她在水中前进。
「真不可思议啊……原本我可是个旱鸭子来着,如今居然都会游泳了。」
虽然靠的是“涡轮动力”。
把魔力缠在腿上推动什么的,能想出这个办法的她简直就是个天才。
蓝原莓点了点头。
湍急的水流中一片寂静,晦暗的魔力薄膜保护着少女前进,水中的魔法少女按理说不会有窒息的感觉。
只是,不知为何,诡异的压迫感却一直悬在蓝原莓的心头。
「是水流吗?……还是因为第一次独自下水?」
之前赵纯先生拜托的时候,她一上头就答应了下来,现在想想还真是热血冲脑的行为,真是太蠢了。
独自下水什么的……还是在这种黑漆漆的急流水域里,这可不是什么室内游泳馆啊……
不,不行,这是赵纯先生拜托的事情,一定要做好。
蔚蓝的魔力光辉亮起,用手轻轻按住心口,心中的不安与害怕顿时如泡沫般消失了。
——这是独属于蓝原莓的魔法,是她经历战斗后能够一直乐观的秘诀,也是只对她生效的、从未对他人说起的秘密。
「有了这个魔法,就勇敢多了。」
从前她可不敢偷偷溜进学校的游泳池,而且还是在放学时和木下杏一起。
想起这件事,蓝原莓的嘴角就微微翘起。她还记得木下杏刚下泳池游泳时那狼狈的模样,就像个离了群的小鸭子。
旱鸭子,可不止她一个人。
「就是不知道,赵纯先生会不会游泳……」
要是不会的话,她可以手把手教来着……
凭借充足的魔力推动自己前进,少女百无聊赖地胡思乱想着。
不出意外的话,等找到在水里晕过去的夏琳,这次事件就算结束了。
「这么麻烦的事件,起因竟然只是因为看猫……」
还真是莫名其妙。
蓝原莓在心底吐槽着。
冰凉的流水逆着身子流动,黑暗中的少女好似一尾灵活的游鱼。
可游鱼却停止了游动。
额头撞到了东西。
一个小小的、湿漉漉的、毛茸茸的东西。
冰冷而僵直,毫无温度可言。
心跳陡然一滞。
「……是什么?!」
蓝原莓僵着身子,脑袋卡壳般一点一点抬起。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看到什么十分骇人的画面。
——是一只猫。
准确地说,是之前夏琳怀中抱着的那只猫。
“猫之梦魇?!”
蓝原莓惊讶地出声。水在魔力的保护下没有倒灌进她嘴里,却仍吐出了一串咕噜噜的气泡。
她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刚想上前看看,又忽地停了下来。
似乎是惊扰到了某物。
周围似有似无的诡异气息陡然收紧,水流像是结成了冰。
巨物游动的声音仿若来自深渊。
伴随着淡淡的光亮,一只有着猩红浓黄双眼、小丑面具一般的苍白大脸出现在了蓝原莓面前。
「……!」
血液仿佛凝固了。
在那张似曾相识的可怖面孔上,能把她一口吞下的、骇人的大嘴正在微张着,獠牙后隐约露出黑洞般的咽喉。
此时的蓝原莓就像与猎食者对峙的小鱼,只能期盼面前的庞然大物大发善心,装作没有看到自己。
水流凝滞而沉重,两者无声地对视着。
忽然,死而复生一般,那只黑猫的四肢突兀地颤抖了一下。海藻般的毛发飘荡,僵硬的身体也开始挣扎着扭动起来。
萤绿的猫眼被殷红的蜡绘线条涂抹着取代,幽暗的银光自猫之梦魇的身上一点一点析出,像是飘散的磷火。
苍白的大脸张开了巨口。
蓝原莓一个转身。
“……涡轮动力!!!”
急流,重新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