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万籁俱寂。
四下里安静无声,城市的灯火还在极远处模模糊糊地闪烁着,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哗啦一声,推拉门开了。
米莉送了水过来。
她先是把一瓶矿泉水扔给坐在床上的木下杏,又把另一瓶水小心递给了盘膝坐在地上的赵纯。
“谢谢。”
赵纯礼貌地道谢。
“不用谢……”
米莉小声回道。她穿着黑色的薄丝睡袍,两只兔耳朵耷拉着。自从赵纯和木下杏回来这里,这位白发少女就总好像有心事一般。
赵纯看了一眼立在门口的米莉,见她好像在想些什么,就说道:
“房间打扫得很干净。”
虽然之前米莉说这间屋子很脏,但事实却是,这件屋子被打扫得异常干净,几乎纤尘不染。床铺和被褥都完完整整地铺在床上,看样子也是经常洗涤晾晒的。
米莉却不领情:
“这可不是因为你们要来才临时打扫的,我只是按照惯例每天清洁而已。”
她说这话的时候微微侧过头去。
木下杏见米莉这副模样,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
这样子她可太熟悉了,她刚遇到赵纯的时候也是这么和赵纯相处的。
「完了!」
她已经能预见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了。
只见赵纯略一点头:
“楼下也很整洁,辛苦你了。”
“唔———!”
米莉顿时说不出话了。
白发少女下意识按了按她那平坦到令人绝望的胸口,却发现赵纯的视线根本没落在她身上。这个青年仅仅是像平常一样认真地看着她的脸而已。
“……唉。”
她忽然穿着后悔这一身来了。
或许走可爱风会更好点?
木下杏就杵着胳膊看米莉在这想东想西。
以她长达几个月的经验来看,白毛兔耳朵的那点小心思在赵纯面前简直不堪一击。倒不如说,赵纯这块木头要是动了心她才会觉得稀奇。这种能衬托出身材曲线的薄丝睡衣穿在那个白毛平板身上完全就是浪费,只能进一步凸现出她那低得可怜的发育水平。
不论怎么说,木下杏好歹还是有一点的,怎么也比这家伙强了。
“无聊。”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那个白毛兔耳朵也是真有闲心,这种需要警惕的时候居然还有心思穿这样一身来。看她那样子,也不像是不怕鬼啊?
这就是所谓的爱情使人盲目吗?
看着米莉去往斜对面的房间,将门半掩上,木下杏冲赵纯努了努嘴:
“我说,我们是不是该睡觉了?”
她眼睛半开半合,嘴巴微微嘟起,看样子确实是困了。
只是,这细嫩的小脚为什么总往赵纯背上蹭?
赵纯一阵无言。
他起身往外挪了挪:
“……你先睡吧。”
“嘁————”
木下杏不满地盯着赵纯
赵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杏的挑拨总会让他如此难堪。他定了定神,不顾少女的意见,蛮横地帮她盖上那一层薄薄的被子。眼见少女略微安分下来之后,他这才转头观察起两人住的房间来
虽然刚才已经看过了卫生部分,但不得不说,这房间真的很干净,看起来确实是经常打扫。正对着门口,这个房间的墙壁上有一扇木质窗户,窗边的小台子上立着一个小巧的花瓶,里面插着些已经干掉了的野花。再仔细看去,这些野花干得还不是很彻底,估算起时间的话,大概是在春末的时候采的。
赵纯又看向窗边的墙壁,也许因为这是栋出云式木屋的缘故,屋内正对门一侧的墙壁上还挂着一首俳句。
「草上之露
溅着
我这残存者……」
这首俳句的字迹浑然随意,不算特别好看,却很有意蕴。黑色的泼墨走字仿佛龙蛇,透着一股孤独的洒脱。赵纯总觉得自己在哪里看过这样的字,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看到的了。他缓步走到窗边,从这个房间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外面的招牌。
不知是不是入夜了的缘故,先前还皎洁一片的明月竟有些黯淡了。大地上似有阴影摇曳,宛如鬼怪在张牙舞爪,可细细看去,却又发现只是些被风吹动的草木。
赵纯借着这黯然的月光往招牌的方向看去。只见窗户侧面的招牌上一个字都没有,就像被漂白了一样,只留下一个空落落的背景板。
「和之前看到的一样。」
「但……总觉得有些别扭。」
他心生疑虑,又向下看去。今夜月色寡淡,近处的光亮几近于无,能望见的只有一片漆黑。赵纯凝视着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暗自思量着:
「好像有些奇怪。」
在回来之后,自从踏入这间屋子起,他就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感觉并不如何突兀,仅是恍然间若有所觉。这奇异的感觉就仿佛误入了什么沉睡千年的古刹一样,总让人感到一股想要掩面而去的悲意。
非要说的话……
凄厉,或者是,冷肃感?
像是缠绕着什么深重的怨念一般。
赵纯立在窗边默默无言。
就在赵纯专注思考的时候,木下杏则躺在床上,认真地看着窗边的青年。
「今晚,我们俩要睡一张床?不是夜袭的那种,而是光明正大地的睡在一起?」
虽然赵纯一直严阵以待,但她始终没真正看到过那些人影,因此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她只能随时保持好最佳的状态,以便需要时能够帮上赵纯的忙。
可赵纯挺拔的身姿太过迷人。每当她想入睡时,视线就不自觉地被吸引了过去。
「……要是没那么多麻烦事就好了。」
她默默想着。
她最讨厌麻烦了。
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木下杏边伸懒腰边翻了个身,换个姿势趴在床上。她双手按住柔软的床沿,两只细白的小腿在身后翘起,不安分地来回晃悠着。她嘟起嘴,生怕再看一会赵纯脑子里会蹦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扭头望向了门外。
为了保证能及时通知彼此的动态,两个房间的门都没有关严。木下杏顺着虚掩的推拉门向外望去,只见细细窄窄的走廊里一片黑暗,仅能隐约看到一些木质地板的轮廓。夜深人静。她瞅了几眼,觉得无聊,正准备回头去看赵纯时,忽然发觉了不对。她警觉地回头望去,竟发现走廊的阴影里好像站着一个人!
“谁?!”
木下杏立即惊疑地起身。站在走廊影子里的人身高比她要高,而米莉的身高比她还矮,因此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米莉!
“怎么了?”
赵纯听到声音立马回过身来,顺着木下杏的视线看去。他看见走廊里一片黑黢黢的影子,除此之外便再无他物。
“好像有个人……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一个人!”
木下杏神色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