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与露傍着晚霞,林与叶映着夕光。
夕阳西下的时段,绮丽的金红阳光懒散地飘着,照不透步道两侧的树丛。
旁无他人,鸟声寂寂。
青春靓丽的少女们欢笑着朝山上赶去。跃过一级级青石铺就的台阶,踏过的苔藓湿漉漉,朱红色的鸟居自头顶层层掠过。
奔跑着的是充满活力的身影。
“喂,快点!”
身着暖色短袖校服、下穿红色格子裙的赤发少女,正在前面冲一行人招着手。
“知道啦……!”
回应她的是一声有气无力的呼喊。分明已经成为了魔法少女,清水桃子却还是普通人样子,爬个山都累得够呛。
“桃子,你也学学蓝原和米莉啊。”
木下杏指了指同样穿着校服的两位少女。不同的是,两人精致小脚上所踏的鞋,却是花里胡哨的样式。
“诶?”
清水桃子呆了呆。
“爬山太累啦。”
蓝原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虽然在体育上有些天赋,可爬山这种事对擅长短途运动的她来说,还是太超纲了。
米莉则是理直气壮:
“不过是稍稍偷点懒而已!要是住在山里的神明大人连这点气量都没有,又怎么会发善心庇护庶民?”
这位样貌近似女孩的白发少女双手环胸,脸上满是不服气。
清水桃子有些困扰地笑着:
“那个……可是,不靠自己的力量徒步上山的话,许下的愿望可能会不灵验呢……”
“诶诶?!”
蓝原莓和米莉顿时瞪大了双眼。
“呜哇,桃子,怎么不早说?!”
蓝发少女眼泪汪汪,一把抱住了粉发友人,整个身体无力地挂在粉发友人身上:
“呜呜,现在徒步还来得及吗?我可是有想要告知神明大人的愿望的!呜……”
一旁的米莉也撤下了脚上的魔法礼装。她紫水晶般的眸子眨了眨,神色也有些担忧。
清水桃子的神情愈发困扰了。
“那个,我以为大家都知道的……”
生在神见市,几乎没人没听说过风间神社的大名。关于祭拜的礼仪也都流传了出去,算是广为人知。
这样的前提下,清水桃子自然不会想到自己这位神见市土生土长的友人会不清楚这件事。还有米莉,她觉着那个孩子作为外来人员,应该不会不了解景点相关事项吧……?
“看来是我想多了呢……抱歉……”
清水桃子沮丧地垂着脑袋,两条柔顺的马尾辫也变得无精打采的。
“不用管她们啦,桃子。”
木下杏瞥了一眼还在懊悔的两个笨蛋,安抚似地说道:
“就算你叮嘱过她们,也是会忘的。”
米莉和蓝原莓震惊。
“喂,你这红毛!”
“木下?!呜……”
两人再次蒙上了一层灰白的色彩。
木下杏撇了撇嘴。她低头扫了一眼依旧无人上来的下方石板路,又抬头看向前方。
侘静幽寂,不似人居。
“这就是‘神社’吗?……”
从刚才开始,体内的魔力就一直有股奇异的感受。说是异状倒也夸张,可她的的确确感觉到了仿佛曾经「燔祭」自身、换取一线生机时的异动。
“「燔祭」……献祭吗……”
红发少女眯了眯眼睛,仰头看向山上那影影绰绰鸟居背后的事物。
“有点意思。”
少女轻语一声,回头看向身后:
“喂,快点走啦!太晚了神社可要关门了!”
“哦哦,好!”
这憨憨的语气,一听就知道是谁答的。
空林寂静,四周无人。
几位少女继续往山上走去。
……
穿过重重叠叠、造型简洁的神明鸟居,走过横梁上翘、红漆威严的明神鸟居,入目即是广阔的庭院。
庭院幽深,青瓦白墙。
殿宇幢幢,芳草萋萋。
这神社竟像是荒废了许久的模样。
“怎么回事……”
有人愕然呢喃。
木下杏看了眼仍没搞清楚情况的蓝原莓,叹了口气:
“还愣着干嘛?”
又看了眼清水桃子和米莉,见这两人也是一脸迷茫。
木下杏虚空一握,裹着火焰的长枪已然出现在她手中。
清水桃子左右扫视,神情茫然:
“一个人都没有……”
“是「噩梦」吗?”
粉发少女不安地问。
“差不多吧。”
火焰席卷全身,木下杏换上了全套的魔法礼装。她回过头,见米莉和蓝原莓早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只有清水桃子仍在那愣神。
“喂,桃子,干嘛呢?”
木下杏有些头疼。即使过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的特训,这位粉发友人偶尔还是会陷入到神奇的走神之中。这种状况外的性格可不像她之前认识的清水桃子。
那可是个心思细腻敏感的女孩。
“啊,抱歉……”
清水桃子说着,间杂着金辉的粉色光芒亮起,也换上了可爱又蓬松的粉色礼装。
“真可爱啊,像朵樱花一样。”
木下杏由衷地感叹了一句。
几位魔法少女的礼装里,木下杏和蓝原莓走的是飒爽风格,星宫梨奈那套华丽得耀眼,风间柚子则像是哪家的叛逆巫女把衣服裁短了。
几个人里,就只有清水桃子这件蛋糕一样蓬松的衣服看着像是传统的“魔法少女”,其他人的倒像是哪部热血战斗番里跑出来的客串嘉宾,完全没有子供向的感觉。
“嘛嘛。也是。毕竟现实里魔法少女可是要给神明打黑工的。”
“哪能那么轻松啊。”
扛起长枪,取出一盒巧克力棒,挑一根叼进嘴里。
木下杏挑眉。
“挺厉害的嘛。要不是之前遇到过好几次类似的,这次也要被瞒过去了。”
少女长枪斜立,火焰升腾,遥遥指向庭院正中。
清水桃子和蓝原莓见状也紧张了起来,都拿出了各自的武器,对准了木下杏长枪所指的方向。
魔法少女们的后面,已换上黑紫西装的米莉悄悄瞅了眼身后。只见几人来时的路已经浑然不见了踪影,唯有那座威严矗立、大红梁柱的明神鸟居还立在原地。透过鸟居,看到的是一片漆黑的无垠星空。
「周围明明是林子……」
米莉心里有些打怵。从踏上步道到进入鸟居,她连一丁点魔力波动都没感受到。
「又是这种诡异的情况!」
这就意味着,这个类似「噩梦」的地方很可能没有梦魇栖居!
她们很可能会被困在这里!
白发少女有些头皮发麻。
如果用燔祭的手段脱困,那她一定会被传送到月之魔女的领域里。如今的她和木下杏她们混在一起,怠惰了梦魇的培育不说,就连制造谣言的工作都好久没做了。
这种行为,已经形同背叛了吧?!
她要是回去的话,绝对会被魔女抽成陀螺的!
“不、不要……”
米莉刚要沉浸在自己幻想出的恐怖里,就感受到几人面前的空间产生了剧烈的魔力波动。她瞪大眼睛,才将从这幻想里挣脱出来,就听到一声嗡鸣!
火焰炸开,只见一柄长枪正牢牢钉在那产生魔力波动的空间处!
“啧。”
木下杏神色不虞。
日光骤然失色,这片噩梦空间中的氛围变得阴冷沉溺,像是坠入海底一般。
木下杏死死盯着长枪钉住的地方。之前还空无一物的空气中,忽然显现出一只怪物来!
“空间能力吗……”
红发少女看到钉在怪物胸前、缓缓化作魔力消散的长枪,神情一松:
“不,是隐身。”
如果是空间能力,那就麻烦了。她目前还没真正与空间系的梦魇战斗过,对于这一类存在都是从星宫梨奈那边听来的传闻。
“这是什么……”
蓝原莓望着不远处缓缓振翼的怪物咽了下口水。这气息好像不太对。
“蝴蝶,还是飞蛾?”
清水桃子却松了口气。当那昆虫般的节肢出来的时候她的心都揪起来了,还好不是那些长相可怕的小生命,而是接受度相对高一点的鳞翅目。她其实还是有些怕虫子的。
粉发少女握紧长弓,想要笑一笑,为大家鼓鼓劲。粉色的艳丽光芒亮起,她抬头望去,下一刻,神色微怔。
诡异的波动传来。
逐渐显现的,是好似碎布与干花拼贴而成的怪物。
一双形似枯叶的鳞翅像是由干花组成,浮世绘风格的注连绳将干花拼成一体,而在干花那大块色彩的分界中央,发条与齿轮组合成了一个诡异的眼斑。
那是一只“飞蛾”。
如同普通的昆虫,那只飞蛾也有着体节。应该属胸部的部位由一团毛茸茸的物体组成,就好像被人揉成一团的杂色毛线球。六根巨大、修长的人偶手指从毛线球中探出,肮脏而残破,紧紧抓着胸部下方两条取代了飞蛾腹部的、飘动不止的纤长丝带。可缺失了手掌,那丝带却始终攥握不住,偶尔挣脱束缚飘飞,颜色变换,时而翠绿,时而樱粉,时而金黄,时而暗红。
清水桃子只觉得悚怖。
她盯着飞蛾的头颅说不出话。
那头颅的上半部分是由枯黄稻草扎成的稻草人,六只红宝石似的眼睛杂乱地镶嵌在稻草上面。下半部分则是一个冰冷、苍白、牙齿暴露在外却栩栩如生的少女下颌,像是被人完整地取下了脑颅与上颌一般。两只长长的银灰色缝衣针交错着自那奇异头颅的上方一路贯穿,从下颌刺出,宛如飞蛾的触角。
殷红色的血液顺着缝衣针的末端滴下。
“一定,很疼吧……”
粉发少女怔怔地望着那仿佛在自我惩罚的怪物,感同身受般地呢喃。
扭曲的字形一如往常,起舞着凭空出现。
米莉愕然,蓝原莓警觉,木下杏眯起了双眼。
这次的敌人不同寻常。
——「编织的魔女」。
那文字如此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