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枪翻卷,燃起火焰如龙,奔涌而出,烧尽了缠绕而来的丝线。
然而下一刻,花草中、石缝里,又有数不尽的白色丝线如泉水般奔涌而出,从四面八方而来,漫天绸布般缠向庭院中的少女们。
“可恶!”
木下杏暗暗咬牙。
这只魔女的丝线似乎用不尽一样,魔力多得吓人。攻击起来根本没有间歇,完全不需要像那些梦魇一样积蓄力量。
「魔女远比梦魇强大」这一点,即使早就有了认知,再次面对起来还是很棘手啊!
“根本近不了身!”
闪过几道丝线,挥舞长剑将其斩断,蓝原莓落到木下杏身边,额头上微微沁出汗珠。她看向红发友人,面色难看:
“场地太小了,到处都是攻击,躲不开!”
“我知道!”
木下杏有些暴躁,又催促自己冷静下来。挺直腰身,高举长枪。赤红的火焰划过,一道锐利的锋芒被这位红发少女投射而出,极速逼近立于庭院中心的魔女。
嗤!
一条条看似柔软,实则异常坚韧的白色丝线迅速编织成一重重屏障,令那被掷出的长枪如陷泥沼,最后失去了魔力供给,破碎消失。
“啧!”
「连这招都没用了吗?」
危机感愈来愈重。
又有攻击袭来。木下杏一边用火焰烧掉利箭般射来的丝线,一边瞥向不远处。
另一侧,清水桃子正弯弓搭箭,一道道粉白色的魔力箭矢射出,目标直指庭院最中央的魔女,却全被编织成长长绫布的丝线挡下。
她身边的白发少女神情慌张:
“清水桃子!快拿出你那时候的力量啊!”
魔女的袭击之下,米莉仓促地挥动着手杖剑,砍断一条又一条袭来的丝线。锋利的扑克牌飞舞,连成近似球形的模样,吃力地将站在一起的两人保护在内。
“那时候的力量……”
清水桃子面露难色。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当初在「猫之梦魇的噩梦」中听到的那种温柔缥缈的低语了。如今的她力量衰微,远不如刚成为魔法少女的时候。
「或许,这才是我真正的才能也说不定……」
清水桃子轻咬下唇,再次射出一箭,粉白色的光芒又一次被布匹似聚集起来的丝线拍落、打碎。
木下杏看到这一幕,眉头愈发紧缩。
“让我想想……”
虽然无法攻击到这只蛾子一般的魔女,但同样的, 这只魔女似乎也攻击不到她们。
“再怎么说,丝线作为攻击手段还是太绵软无力了!
脚下燃起火焰般的魔力,木下杏呼唤出声:
“蓝原!”
早已在狩猎梦魇时有过多次配合,蓝原莓心领神会。挥剑斩退再次袭来的白色丝线,她将西洋风格的长剑竖举,积蓄魔力,紧接着挥出——
“木下!”
蔚蓝色的刀光一路披荆斩棘,将沿途路上的白色丝线统统斩断。
「就是现在!」
木下杏眼神一凛,双脚蹬地。强劲的力量掀起了一道伴着火焰的气浪,这位红发少女挺起长枪,如游龙般飞跃出去。
一路上的丝线本已被刀光斩断,刚想要再次伸长黏合,又被赤红的火焰烧灼,成为飘散的灰烬。
木下杏一路前冲,愈发靠近飞蛾本体。
「这一击的话,或许能将那魔女击退!」
木下杏感应着前方的魔力波动。
或许魔女之间也如梦魇一般,存在着强弱之分。这次袭来的飞蛾型魔女力量并不强大,在木下杏看来,要比「暴食的魔女」和「薪柴的魔女」差远了!
庭院本就不大,瞬息之间,红发少女就已到了魔女近前。
木下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长枪前刺,正刺向魔女那长有六颗宝石般复眼的头颅!
锋芒抵近,其中三颗复眼却忽地一动,一齐看向疾冲而来的少女!
木下杏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仿佛自己被某种巨大的危险锁定了!
腰身发力,瞬间腾挪身体。
少女已竭尽所能躲避这次可能的攻击,可那危险感却始终如影随形!
悄无声息地,两根巨大的铁质缝衣针自编织魔女那毛线球般的身体内穿出,末端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像是长了眼睛一样,那缝衣针携着沉重的威势,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刺向木下杏,眨眼间便贯穿了少女的左臂和右腿!
“小杏!”
“木下!”
“红毛!”
还在抵挡丝线的三位魔法少女同时发出了惊呼。
“可恶……”
木下杏暗暗咬牙。这魔女的魔力与她以往遇到的都不同,散发着一股冰冷晦暗的气息,像是某种植物根茎腐烂后,又浸入水中许久所发出的气味,令人想要为之掩鼻。
这股饱含负面意味的奇异魔力侵蚀着少女的肢体,令她浑身僵硬,使不上力,身体内魔力的流动更是仿佛停滞了。
蓝原莓见木下杏受伤,心中焦急万分。无奈距离太远,她的治愈魔法无法触及。
“坚持住,小杏!”
清水桃子心中焦急,勉力拉开长弓。一道柔和的金色箭矢离弦而出,沿着丝线间被撕开的裂缝飞动,带着令人安心的温暖气息精准没入木下杏的身体。伤口处的侵蚀魔力被稍稍驱散,流血止住了,但贯穿伤依旧触目惊心。
“咳……谢了,桃子!”
木下杏咬紧牙关,凭借意志力强行扭转身体,用尚能活动的右手挥动新凝聚的长枪,险之又险地荡开了再次无声刺来的缝衣针。
就在这时,蔚蓝色的身影如疾风般切入战场。
“给我让开!”
蓝原莓高声怒喝着,手中长剑挥舞出凌厉的弧光,将将要再次汇聚的丝线尽数斩断。她冲到木下杏身边,毫不犹豫地一把将红发少女扛在肩上,转身就跑。
“喂!蓝原你……!”
木下杏被这突如其来的救援弄得有些发愣,眨了眨眼,心中多了几分感动。她强忍着剧痛,空着的左手猛地向身后一甩,几颗蕴含着不稳定魔力的黑色手榴弹脱手而出——正是赵纯出品的“魔力炸弹”。
“轰——!”
剧烈的爆炸在庭院中央掀起,火光与冲击波暂时扰乱了丝线的编织。
“起效了吗?”
尽管如此问着,但木下杏很清楚,魔女是没那么容易死的。
果不其然,烟尘稍稍散去,众人惊愕地发现,那「编织的魔女」竟用丝线将自己层层包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纯白色的茧。魔力碰撞产生的五色火焰在茧上燃烧着,将那茧的外壳烧得焦黑,却缓缓熄灭了。茧的内里完好无损。此外,几人还发现,在着魔女结茧防御的瞬间,所有气势汹汹想要攻击的丝线全都停滞了下来。
「难道是……」
木下杏暗自思衬,忽然眼睛一亮。
“机会!”
她捕捉到了这转瞬即逝的战机,同时也印证了心中的猜想。这位红发少女急忙喊道:
“蓝原,桃子,白毛!那蛾子似乎是靠视觉锁定我们的!它看不见的时候,丝线就不会动!”
一旁的蓝原莓听到这话,神色一动。
“等等……”
她想起了自己曾经看过的许多动漫。一个绝妙的主意闪过脑海。
「或许能扭转眼前的危机……」
“尽力试试吧!”
她如此想着,手中长剑再次挥出,这一次却并非斩击,而是划出了一道绚烂的轨迹。无数晶莹的泡沫随着剑尖涌现,迅速弥漫开来,它们折射着夕阳与魔力的光辉,形成了一片晃眼的光之帷幕,巧妙地遮蔽了魔女可能的视线。
构成虫茧的丝线褪去,重新化为长蛇般游移的凶器。然而这一次,那飞蛾魔女的六只复眼中却多了迷茫。
在飞蛾魔女看来,漫天的泡影中到处是那四位魔法少女的影子。重重叠叠,五颜六色,混杂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阳光,根本判断不出具体的位置。那六颗红宝石般的复眼杂乱地转动,却始终锁定不了少女们!
丝线的攻势一滞,变得盲目而散乱!
“起效了!”
蓝原莓一握拳头,惊喜地大喊。
“知道了!”
眼见局势有了变化,木下杏神情凛然,强行提起一口气。她用尽全力,将手中的火焰长枪再次掷出!灼灼的焰光划过,然而,由于伤势的拖累和体内那股冰冷魔力的干扰,这一枪的威力与速度都大不如前。
“嗤啦——!”
长枪勉强穿透了魔女那毛线球组成的胸部,发出穿刺织物的声响,紧接着是一声仿佛击中了某种精密机械结构的刺耳摩擦声。魔女发出一声尖锐的哀嚎,身躯剧震,却并未被摧毁。
“一击不够吗?那就再来!”
木下杏眼神一狠,不顾身体的抗议,再次凝聚起大量的魔力。熟悉的干涸感再一次袭来,让木下杏稍微回想起了面对暴食魔女的时候。不过这次并不是魔力的枯竭,而是受伤口处奇异魔力的阻隔导致。
焰光飞舞,第二柄火焰长枪迅速成型。那赤红的锋芒带着她一往无前的决心,呼啸着奔向魔女的核心!
这一击,她有信心重创那飞蛾似的魔女!
就在长枪即将命中的刹那,却异变陡生!
或许是感受到了威胁,「编织的魔女」那对由干花与碎布拼贴而成的鳞翅猛然膨胀、伸展,瞬间变得遮天蔽日,仿佛将整个庭院都笼罩在其阴影之下。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诡异的魔力波动如同潮水般涌来!
“小心!”
幸好离得不远,几位魔法少女立刻背靠背聚在一起,全力戒备,准备迎接可能到来的攻击!
但是,预想中的恐怖攻击并未到来。那遮天蔽日的翅膀仅仅只是轻轻一振,周遭的一切景象便开始如同褪色的油画般飞速模糊、溶解。奇异的光彩在噩梦领域的边界闪烁,这片领域变得极不稳定,空间本身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破碎声响起。
“啧!”
木下杏撇了撇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魔女的身影与她的火焰长枪一同在扭曲的光线中消散不见。
“白白损耗魔力。”
她感受着体内因失去两柄实体化长枪而空荡了不少的魔力储备,低低地抱怨了一声。不过,木下杏其实在心理暗自庆幸。在她看来,魔女可不是那么好杀的,能逼退对方已是万幸。更何况,这次魔女的出现和退走都充满了疑点。
“没有任何预兆,就这样突兀地出现了……”
木下杏想起刚才的种种场面,神色间多了几分阴霾。这次魔女的攻击来得莫名其妙,不像之前几次都有着各式各样的前兆。她总觉得这变化不会是什么好事。
“那个……”
一旁,清水桃子伸了伸手,大概是想要说些什么。木下杏转过头,刚想要听听这位粉发友人要说些什么,周围的景象便彻底稳定了下来。
噩梦消散了。
环顾四周,她们发现自己正站在神社不对外开放的内院里。脚下是布满岁月痕迹的青石板,四周被高高的白墙围得严严实实,只有一扇小小的木门可供通行。院子中央,有一株需要数人合抱的巨树,整个院子里唯有那下方是裸露的泥土。但那巨树早已枯死,虬结的枝干伸向天空,如同枯萎前最后的祈祷。
“你们是……”
一道带着惊愕的温和女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