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站在刑场的中央。
他的腿被打断，牙齿也被克格勃的审讯者打碎，那张原本正气凛然的脸沾满了血痕。
但他还是直挺挺的站着，尽管戴着镣铐。那是他身为军人的本能。
寒冷的风从遥远的方向拂来，这令他想起了警戒号军舰甲板的海风。
那时，他看见头顶战斗机的阴影，就已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毫无疑问，他向人民发出的号召并未传达到他们的耳边。
他并不是一个幼稚的孩子，他当然明白自己的斗争凶多吉少，也预想到了这个结局。
他又抬起头，望向克里姆林宫的方向。
按照法律来说，他的行为并不至于宣判死刑，但那里的那位大人物坚持要将他处死。
因为那个混蛋怕了。
所有官僚都称那家伙是个老好人，毕竟他总是对他们的贪腐视而不见。但当处置囚徒这样的小人物时，他又露出残忍的獠牙。
想到此处，囚徒讥讽的一笑。
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他知道自己最后的时刻就要到来。
他知道他死后，尸首会被扔进一个黑暗的角落，那些协助了他的同志，后半生将会过的很艰难吧。
还有他的妻儿，想到他们他的心中就隐隐作痛。
他缓缓昂起头颅，太阳还没有升起，但他相信那一天终将到来。
枪声在空旷的刑场中响起。
在那一刻，他看见了一个双眼如火般鲜红的姑娘。
她在对着他笑。
正如那位东方伟人的诗句描绘的那样。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
赤红的穹顶下，是一片苍白的雪原。
姑娘站在风雪中，枪口指向神代的射手。
这场战斗的开始，她也这样指着射手，那时自诩神明的射手高傲的看着她，如今却倒在地上。
这是接近弑神的壮举。
羿的手指微微动弹。
巨大的气场使整个结界震动，喀秋莎护住头，再看向羿时，他已站起。
他将手伸进胸部的伤口，沾满血的凿状物被拔了出来，一颗子弹嵌在其中。
他面不改色的将那东西扔下，甚至没有看它一眼。
喀秋莎不由得攥紧枪，她的思绪在一瞬间飞速的转动着。
她很快想起那个凿子是什么了，在传说中被羿铲除的恶兽，除了怪鸟【大风】，还有异兽【凿齿】等。
传说那只异兽的牙齿如凿子般形状，坚硬无比。
没错，作为宝具的【凿齿】唯一的特性就是极高的硬度。
羿在被子弹击中前手部的动作，想必就是将坚硬的凿齿以特定角度刺入了胸中，用它抵挡子弹的冲击。
喀秋莎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极其刁钻、危险但又绝妙的行动。
血不断地从羿的胸口流出，全身上下的伤痕散发着微光，他的神力仍在流失。
“凡人，我必须承认。”
“你把我逼入了必须速战速决的绝境。”
他从残破的箭囊中取出一支箭，以那只箭为中心，一只燃烧着的三足巨鸟环绕在他的周围。
他的血管中发出噼啪的声音，血液中渗出热浪。
喀秋莎瞬间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气场，她想起了那个夜晚贯穿着一座山头，照亮了整座城市的一箭。
那座几十米高的山仅仅燃烧了十几分钟，就彻底化作了灰烬。
“宝具展开——”
羿健壮的手臂将箭矢紧绷在弦上，半径百米之内的雪倾刻间蒸发。
“【九日陨落·救世之箭其貳】”
喀秋莎明白最后的一击即将到来，老实说，她并没有把握。
她知道羿为什么急于了结这场战斗，随着【唯物】对他的概念压制，他只会越来越弱。
按理来说，她应该拖延更多的时间，在持久战获得胜利。
在扣下扳机时，她也想过对准羿的箭囊而非灵核。
前者虽不能致其死地，但可以阻止羿使用最强的【射日之箭】。
以此为基础，拖延时间，喀秋莎的赢面是很大的。
但是她不能拖延时间，她有的是时间，可万堂那边……
现在看来，她做错了，不过她全然无悔。
“砰！”
在三足金乌的尖啸中，她朝着天空打出一枪。
如同雪崩一般，她的身后雪如风暴般翻涌，从雪暴中现身的，是无数疾驰而来的坦克。
它们如钢铁一般行进，成百上千支炮管一齐指向三足金乌环绕着的射手。
“喀秋莎……不，你没有名字，羿暂且如此尊称你。”
箭在弦上，羿的声音沉静严肃，充满了尊敬。
“决出胜负前，我欲提醒你一件事。”
“有话快说，老娘不想跟牛鬼蛇神废话。”
喀秋莎轻蔑一笑。
“你寄托于圣杯的理想，想必是那个吧……”
“那个……即使是圣杯也无法实现。”
“老娘无所谓。”
“无所谓？”对于这个回答，羿很惊讶。
“那你又为何站在这里，与我战斗至此？”
“为了打败你，为了我的同志。”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万堂和傅迟的身影。
她眼中的火依旧如太阳般燃烧着，但羿不再感到不适。
他觉得那双眼睛越看越像尧，甚至比尧更加闪耀。
那是数百年的历史，无数凡人的理想凝结而成的东西。
“神明离去的日子里，凡人竟已到了如此地步吗？”
他喃喃自语，释放出那凝聚全力的一箭，以此表达对这凡人的敬意。
庞大的箭矢撕碎空间，无数的炮火同时响起，义无反顾地向射落太阳的箭矢奔去。
喀秋莎仿佛成为了它们的一部分，化作一道红色的流星。
……
蓝色与绿色的身影在Tast的镜面中疾驰、碰撞。
勾拳、扫腿、刺、劈……
万堂的每一式攻击都被万兰精准的破招。
万堂将右臂化作半米的长剑，横切向万兰。
谁知兰只是化作蓝色数据体，瞬间移至堂的身后。
堂心知不妙，他眼中的星辰转动起来，这是身体使用时空跃迁的反应。
身旁的一切瞬间静止，堂的精神穿出身体，走到远离万兰的空旷处。
如同过去一样，他深知在时空跃迁中，是不能有固体阻挡的。
他的头顶出现一个轴线般的长条，他将其略微往前拨动。
这是每次时空跃迁必须的流程，确定【时间节点】。
堂会有这种不可思议的能力，其实是因为寄生于他身上的罗星南特，实质上是一种四维生物在三维世界的投影。
对它们来说，时间就如同长宽高，是可以调整的可视物。
可是这一次，在调整好时间节点后，万堂的精神被吸回了身体。
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动。
“你刚刚使用了时间跳跃，对吧？”
兰凑到他的耳边说道。
堂惊奇了一瞬，马上缓过神来。
他的右臂变为盾状，抵住万兰，与之拉开距离。
冷汗从他的头顶冒出。
“这是怎么回事……”
傅迟在半空中自言自语，他不相信有人能破解这招。
“我明白了。”
万堂蹲下，将手放在脚下的众多望远镜反射板上。
他感受到这个小小的板状物看似毫无变化，实际上内部的物质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反应。
或是简单的化学反应，或是其中的原子分子被按比例的替换。
他想起了战斗开始时，万兰脚下蔓延的数据。
“你对这些反射板做了手脚。”
万堂站起身：
“一般来说，时空跃迁如果要进行，我必须得对目的地的物理环境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这些反射板的内部不停的变化，导致我无法对脚底的物质有一个准确的认识，时空跃迁就无法进行。”
万兰点了点头，语气却带着讥讽：
“没错，看来你那些年的学习没有白费。”
“不过……”
兰瞬移到他面前，一把银色的手提巨炮出现在他手中。
那把武器看上去很有未来感，傅迟觉得那是他的世界不存在的武器。
“你知道也没有什么意义，这套系统收录了你9999次战败的数据。”
“呜滋滋滋滋！”
重炮发出奇怪的巨响，几乎能覆盖整个人体的巨大激光垂直射出。
万堂被冲击至半空，盾也被融化为了凝胶颗粒。
待他冲击至十多米高时，一个蓝色的屏障被触发，堂被顶在屏障下。
这想必也是万兰所设置的，为了防止堂在中途逃跑。
光炮持续了半分钟，终于停住，万堂伸出断裂的右臂，凝胶状物质快速再生，并化作缓冲物包裹住身体。
“轰——”
万堂猛烈落地，但未受到掉落伤害。
他收回右臂，颤颤巍巍的起身，故作逞强的抹去嘴角流出的液体。
傅迟才发现，那是绿色的血。
趁着万堂还未站稳的一刻，兰再次瞬移到他面前，近到几乎要与他贴上。
堂右手化作短剑，却被兰计算到，一道半圆的全息屏障展开，将堂的右手挡住。
兰抓住堂的左臂，将他拉近，另一只手中蓝色的数据闪出，化作一把手枪。
“还记得这把枪吗？”
兰的语气冷若冰霜，仿佛审判罪人的死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