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能变得更强。”
——《假面骑士龙骑》插曲
汗与泪同时落下。
落在傅迟冰冷的手上,他也随之惊醒。
疼痛再次从腹部传来,不过也许是习惯了的缘故……
傅迟觉得这种疼痛再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他的手心传来些微暖意,是热泪的温度。
“要是妈在的话,肯定会抱怨我的手太冷了,然后塞一对手套在我怀里。”
他这样想着,也突然意识到。
原来相比拯救世界,他更想回到妈妈身边。
原本一片混乱的街道变得无比安静,这太奇怪了。
傅迟这样想到,向上看去。
那个巨大的黑色太阳还在,看样子比刚刚还升高了不少。
“噗呲——噗呲——”
耳边传来奇怪的声响,是小珊。
小珊躺在他的身边,她睡着了。
这让傅迟回想起之前的魔术师。
现在的小珊,已经没有被附身了,应该才是真正的她。
他戒备的看过去,看见那女孩的手脚开始闪动,化作蓝色的数据,正在逐渐消失。
不仅是小珊,周遭的一切事物都在闪动,化作数据体消失。
傅迟一看就知道这是谁的“杰作”。
一股怒火在他的胸腔里点燃。
他不再哭了,他的悲伤已化作了愤怒。
“为了赢,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吗?”
傅迟这样想着,伤口又传来阵痛,疼痛与愤怒互相作用着,让他产生了一种迫切的“去做点什么”的欲望。
低头看向伤口,伤口上有一层凝胶,那自然是罗星南特。
反常的是,罗星南特正在逐渐的由绿色化作带血的灰黑。
傅迟有种预感,这是因为罗星南特正在变成“真正属于他的东西。”
“罗星南特,你在替我疗伤吧?”
他挣扎着爬起,却一下站不稳,重重地跌在地上。
他倒在地上,仰视着头顶的黑日,愤怒愈加强烈。
这些家伙,究竟为什么要得到圣杯?
为什么同样是人,被圣杯选中的这几个人——这少数几个人,就可以随意践踏他这样千千万万普通市民的生命?
傅迟感到怒火不断地在心中燃起,他真的好想站起来,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他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就像在鬼市,面对少年时那样。
在这股冲动下,他不断地爬起,又不断跌倒。
终于,他沾满尘土的身体稳稳地站在了长椅前。
他感到愤怒,所以想做些什么。
但自己真的有能力做些什么吗……
——他想起了母亲的话。
“找到你想要做的事,成为你想要成为的人。”
四周的一切都在化作数字,逐渐消散空中。
傅迟突然向身后的长椅扑过去。
他不受控制地撞在了椅背上,那把黑色的刀被他抱住。
他低下头,看向伤口:
“罗星南特,我知道我的伤还没有好。”
“既然如此,那就边走边恢复吧。”
他再次站起,颤颤巍巍地向前。
“等走到终点时,伤口就愈合了,对吧?”
他将刀当作拐杖撑在地上,再一次向前走去。
“傅迟,别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绿色眼瞳的自己拦在他面前,那是罗星南特的精神体。
“没有意义?你觉得没有意义吗?”
傅迟停住了。
“的确,我这副样子,确实不可能改变什么。”
他的眼角微微泛红,泪痕清晰可见。
“但是我很愤怒,我真的很愤怒。”
他的声音颤抖着。
“我的心在剧烈的跳动着,在我的人生中,已经无数次的漠视它。”
他的眼睛布满了红色的血丝,泪已流干了。
罗星南特摇了摇头,表示它不理解。
他确实不理解,也不可能理解。因为他并没有见证过一个这样的人是怎样活着的。
——从小就找不到自己的梦想的孩子。
——害怕被拒绝从不敢表露爱的少年。
——与人交谈甚欢却感到孤独的男人。
这些都是傅迟,而傅迟终于不是他们。
此时此刻,感受到愤怒,于是凭借着自己的内心,向着敌人的方向前进的人——
是为了傅迟而战的傅迟。
是成为了傅迟的傅迟。
正如母亲所说,迟终于明白。
他确实不能救赎喜欢的女孩子,也实现不了伟大的理想。
也许他这样的人,失败总是贯穿人生的始终,但是唯有一件事是他可以把握住的:
——【找到想要做的事】。
他倚靠着长刀,继续向前迈进。
罗星南特抬起手,本想阻止他,却最终放弃了。
因为它也感受到了。
感受到那颗心脏剧烈的跳动。
这是生命与情感碰撞出的,炽热的波纹。
……
在摩天大楼的顶端,站着一个老人。
老人的骨架宽大,想来年轻时也是一个健壮的年轻人。但如今,他的脊背已被岁月压得略有些佝偻。
他身披白袍,双手撑着干枯的木杖,在手杖之下,是数百米的高楼。
从这里俯瞰下去,能看见渺小的人影,他们昏倒在地上,和小珊的情况一样。
可是他看不见这些,因为一层阴霾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是一个盲人。
但不知何时,他的手上有了一朵黄色的齐杰拉花。
他从胸前抽出一支生锈的胸针,刺进花蕊,然后放在鼻尖嗅了嗅。
“御主大人,现在的局势……您可否准备好对策?”
他向着黑日的方向望去,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黑日仍在上升,仿佛要上升到真正的太阳齐肩时才会停下。
他的身后,有一个少年坐在地上。
少年与他的从者不同,他有着一双明亮的琥珀色眼睛。
他左手拿着笔,正在一张白布上画些什么。
老人看不见,却感受到了。
这布让老人感到很熟悉,他思索片刻,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这块布。
这是赤为了勾引傅迟在鬼市摆摊时,鬼车杖下的垫布。
“别着急,着急就没意思了。”
他没有抬头,非常认真地在布上画着什么。
“还有,其实我一直想说,我不太喜欢御主大人这种称呼。”
“那御主……我该怎样称呼您?”
“我叫什么,就叫我什么。”
“好的……”老人犹豫了片刻,称呼道:
“庄赤。”
被称作庄赤的少年转了转笔,在画面的某处添加了一点细节,一边说:
“叫我赤也可以。”
“是……”老人附和道。
御主的语气非常轻松,没有紧张的成分,难道他对眼前的局势,早有准备?
不,或者说这位年轻的御主,本就是这样的人。
与老人不同,这位少年至今的所作所为,都像是来玩一样。
“玩,不等于不认真。”
赤好像猜到了老人的想法,说道。
他的手依旧没有停下,一边说着:
“【玩】不是【工作】,是出于自己的兴趣而做的事情。所以我更不会敷衍,更要认真,你明白这个意思吗?”
“明白。”
老人应道,至于他是否真的明白,就不得而知了。
二人站在楼顶,再没有说话。
刺骨的寒风从四周吹过,天空像是正在脱落的水泥墙壁般,剥离出一块块瘆人的孔洞。
这些孔洞外什么也没有,甚至不是真空的宇宙,只有一片漆黑。
那是真正的【无】。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在风中站起。
在无数的黑色空洞下,白色的画布被他举过头顶。
像是举着一把柔软的剑,在瞬间刺入这个正在腐朽的世界。
他的脸上,也有一个正在扩张的黑洞。
但他像是看不见似的,露出自信又得意的笑。
“让我们开始,拯救世界吧。”
他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