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某处传来。
她坐在一张长桌的尽头,如新生的孩子般环顾四周。
她的四周是通透的镜面。当她看向镜面时,镜子里的女孩也看向她。
镜中是一个单马尾的女子,年轻、可爱且美丽。
“啪嗒,啪嗒,嗒嗒嗒。”
远处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不久之后,一个矮个子的少年出现在长桌另一头。
他的头发白中带黑,吸引了她的目光。
看着像是挑染一样。
她下意识的想到,疑惑涌上心头。
“挑染,那是什么?”
男孩对着她微笑:
“嫂子,你好。”
“嫂子?”
“对。”少年摸了摸下巴,“我的朋友,是你的恋人。”
他挠了挠头,补充道:
“【嫂子】应该是这个意思吧?我不太确定,毕竟我好久没回地球了。”
“我不知道,我也不记得我的男朋友是谁。”
“这样啊……”男孩看着她,露出明白的表情。
“大体上已经了解了。”
“不知道为什么,你失忆了。”
男孩打了个哈欠:
“这都是多老的梗了。”
“真的会有人得这种影视剧里的常见病啊?”
“嫂子,我帮你治好吧,失忆的套路我已经看腻了。”
男孩抬起手,看着少女无知的表情,又想到了什么:
“感觉嫂子失忆的时候,更好说话呢。”
他笑了笑,放弃了某个想法。把手伸出,作握手状:
“嫂子好,我叫庄赤。”
“一定记住哦,我是傅迟的朋友,傅迟是我的朋友。”
少女疑惑地看着他的手,然后也缓缓地把手伸出。
因为桌子太长,她没法与庄赤握手。
见状,庄赤知趣的把手缩回去。
“意思到了,就行。”
他说着,在“嫂子”对面坐下。
于是,他把那个想法告诉了洛逢芽。
那时的洛还未意识到,自称傅迟朋友的少年所言,有多么重要。
那是堪称破局之道的想法。
………
阳光照耀微尘。
一位母亲坐在空荡的客厅中。
她的眼眶红肿,这些天已哭过无数次。
空荡荡的客厅中,一张空荡荡的小桌。
桌上是一张照片,一个男孩子微笑着。
他的微笑有些勉强,像是为了拍照,特意挤出来的。
那时,母亲希望下次拍照时,他能真心的笑出来。
可如今,连看见他勉强的笑都已成奢望。
“咚。”
“咚。”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声音小又有规律。
母亲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即刻跑去开门。
一个单马尾的女孩子站在她的眼前。
“阿姨好,好久不见。”
女孩眯着眼睛,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那个笑容,貌似是在安慰她。
看上去,那女孩和她儿子差不多大。
母亲感觉自己在哪里见过她。
于是女孩先开口道:
“阿姨,你见过我的。我是洛逢芽,傅迟隔壁的同学。”
母亲想起来了。
她把洛请到客厅,洛主动搀扶着她坐下。
“好孩子,谢谢你了。”
她试着笑着对她说,但她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请问你过来,是有看到我家傅迟吗?”
母亲的语气中隐含着期待。
洛逢芽想了想,回答说:
“我……我没有见过他。”
“对不起。”
洛撒谎了,对此她有些歉疚。
听到此话,母亲的眼神又黯淡下去。
洛看着她这副样子,心中五味杂陈。
“我妈是个很坚强,很帅气的女人。”
傅迟曾这样对她说过。
与那个男人离婚后,凭一己之力维持家庭,抚养傅迟长大。
同时,事业上也十分优秀,但性格并不过于强势。
而是一个情商很高,任何人都很喜欢的女性。
但失去了孩子以后,她却是这副模样。
洛慢慢地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
“阿姨,他一定会回来的,一定。”
洛抬起头注视她,眼神坚定。
“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一直这么相信哦。”
“他是个了不起的男孩子,他会赢到最后的。”
洛对着她笑了笑,露出两个小酒窝。
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不是任何伪装出的东西。
——洛已经做到了,对他人产生情感。
她不再是那个扭曲的灵魂,而是健全的【人】。
这样的笑容,就像融化坚冰的春水,使傅迟的母亲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谢谢,我也相信,他会回来的。”
看见她用笑容回应自己,洛很有成就感的,舔了舔红润的嘴唇。
“阿姨,你猜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洛故作调皮的问道。
傅迟的母亲笑了笑,内心的沉重好像有几分卸下。
“孩子,我可不太敢往那方面想。”
“我家崽在那方面,可一点不开窍。”
空荡的客厅,空荡的桌上,一束阳光洒下。
洒在相框中的面庞上。
洛逢芽缓缓拿起相片。
“小迟子,你这么好的男人,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的。”
她喃喃自语道。
…………
不久前。
洛逢芽披散着头发,坐在昏暗的房间里。
她的面前有一张小桌,桌上的台灯发着微弱的黄光。
如她在最后一战那般,她的表情无比冷峻。
台灯“忽”的闪烁一瞬。
她知道那个东西来了。
那个被称为“神”,掌握着世间法则的存在。
她回想着庄赤那时的话:
“在你与那家伙的战斗中,那家伙之所以能随心所欲,是因为你处在被动的地位。”
赤打了个响指,手指做出枪状,指在头顶。
“你不想了结自己,而他必须让你这样做。”
赤歪了歪头。
“但是……嫂子,仔细想想。”
“你的生命掌握在你的手里的,它对此毫无办法。”
“毕竟,只有自我了结的灵魂才会消失,即使它拥有整个世界,也无法改变这个规则。”
赤“啪嗒”“啪嗒”地打着响指,很是得意。
“换个角度想,你才是主动的那个。”
“你完全可以用“是否自尽”来向它提条件。”
“我相信,在你这个头号麻烦面前,那个神会答应你所有条件。”
“但要有一个觉悟……”
赤撑着桌子,身子向前倾,满怀期待的看着洛逢芽。
“放弃了那百年的抗争,仅仅追求这一世的幸福。”
“最后,在生命即将终结之际,完成神明的条件。”
神明的条件……
即为自我了结。
意味着与命运战斗百年的灵魂,长眠在“洛逢芽”的躯壳中。
那时的洛还没有恢复记忆,半懂不懂的回答说……
“我愿意。”
那也许就是她内心的声音,也说不定呢?
“我愿意。”
她在空荡的房间中自语道。
她认输了。
但她夺回了两样东西:
身为人的感情。
与爱她的男人在一起,注定幸福的一生。
这是冰冷的世界上,唯一被神明所保证,可以获得幸福一生的人。
重获感情的一瞬间,洛的眼眶湿润了,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
在模糊的泪水中,她仿佛看见了。
一支修长、温热的手为她戴上亮闪闪的婚戒。
“我愿意。”
她对他这样回答,然后成为幸福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