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摇了摇头,说道:
“东方的起义者啊,你竟听见了。”
老人环顾四周的【线】,又说道:
“想来,你也看见了吧。”
“吾不在乎它们是什么。”
陈胜用枪尖轻触【线】,说道:
“吾只需知道,它们就是你的耳与目。”
说着,陈胜挥枪,斩向身侧的红线。
红线剧烈颤抖,这意味着它接收到了这一击。
线的颤动逐渐平静,但枪兵惊讶的发现:
线仍完好无损。
“此乃,无法斩断之物?”
陈胜不禁自语。
老人慢慢的走近,也牵动着无数的线。
“呵呵。”
老人轻蔑一笑,随后叹息。
“那是自然。”
“即使你能斩断风和水流,也不可能斩断它。”
雨水从老人的剑尖淌过。
听见这话,陈胜眉头皱起,压低身形,应对老人的迫近。
“此乃何物?”
“此乃【命运】。”
.......
在三千年前的古希腊城邦,流传着奥林匹斯众神的传说。
战神阿瑞斯,智慧女神雅典娜,海神波塞冬,神王宙斯......
这些神的名字流传至今。
然而,在古希腊神话中,即使是神也会恐惧某个力量。
它杀死了战无不胜的阿喀琉斯。
它使赫拉克勒斯陷入疯癫。
它夺走了月神的爱人,太阳神之子。
它将特洛伊化作战争的火海。
即使是神王宙斯,也恐惧被它选择的新神推翻。
它的名字是,【命运】。
每个希腊人都明白,命运凌驾于所有人与神之上。
而【命运】的具象化,便是假借命运三女神之手,织出的【命运之线】。
命运之线萦绕在每个人周围,无法察觉但支配着他们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俄狄浦斯,可能是世界上最明白这一点的人。
充满智慧与自信,征服斯芬克斯的青年,不经意就成为了杀父娶母的罪人。
这是命运的伟力,在这个世界最深刻的体现。
......
老人讲述这些时,平静的有些过头。
仿佛一个传达神谕的亡灵。
这种语气使陈胜感到不安,他飞身上前,枪出如龙。
老人没有做任何抵抗,被一枪扫飞出去。
这一击把陈胜的不安扫光,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神叨许久所谓【命运】,也不过如此。”
他收起笑容,身体后倾,双脚扎实的踏在地上。
他绷紧全身,脚下地面碎裂凹陷,产生了肉眼可见的巨大气流。
竹枪回应着他,散发着足以失明的强光。
那强光照亮了半片夜空。每颗雨滴都清晰可见。
他锐利的眼如鹰一般锁定,正在坠落的老人。
接着,陈胜如涡轮般转动,掷出金色的枪。
这一击也许无法比拟弓兵的箭,但也足够了。
老人被金光刺中,贯穿,飞驰。
他好像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轰。”几秒后,五公里外传来坠落的巨响。
五公里的一个地下停车场被轰开,昏暗的灯光下,暴雨伴着烟尘滚滚。
陈胜迅速到达,烟尘散去后,眼前的场景如他所料。
老人口吐鲜血,半卧在地。
竹枪扎在他的胸口,把他钉在地上。
陈胜狰狞一笑;
“所谓命运皆是妄言。”
“可笑。可笑。”
陈胜很快就笑不出了。
‘咳,咳,咳咳。’
老人的喉中,传来断续的咳嗽声。
骑兵还活着?
陈胜意识到这点,立刻上前补刀。
这时,闪着寒光的剑抵住了他的喉结。
然后,老人从胸口处拔出枪,缓缓站起。
陈胜向后退去,注视老人胸口的血洞,他的手在颤抖:
“为何?这一击明明刺在汝的胸口。”
“东方人,看来你还是不太懂。”
俄狄浦斯说道。
“你莫非以为,你看见了【命运之线】,便可破解它?”
这时,陈胜发现四周又布满了红色的细线。
为什么刚刚没有看见它们?
不是消失了,而是陈胜没能看到它们吗?
老人指了指流血的伤口。
“这一击,离我的心脏,只差一片树叶厚度的距离。”
“这便是【命运】存在的证明。”
雨从停车场上方的破口中倾泻。
俄狄浦斯沐浴在雨中,陈胜才发现他踩在一个魔术阵上。
这里为什么会有魔术阵?
难道,他是故意被击中到这里的?
这个念头浮现在枪兵脑海,但他觉得荒谬......
“哼。”陈胜哼了一声;
“不过是一时侥幸。”
“即使命运存在,汝又如何知道,它偏向汝,而不是吾?”
听了这话,俄狄浦斯低下头。
他抚摸着自己的心脏,所有命运之线的终点。
“呵呵......呵呵.....呵...”
老人如干尸般咯咯的笑。
这副样子,实在与平常差的太多。
他不再是服侍于庄赤身边,沉静的老者。
而是一个来自过去,被憎恨浸透的幽灵。
“命运。命运。命运......终于成为了我的玩物。”
他默念着,终于抬起头:
“重生的俄狄浦斯,凌驾于命运之上。”
这句话仿若咒语,唤醒了沉睡的魔术阵。
法阵爆发出紫色的强光,光在瞬间吞噬了地下停车场。
命运之线颤抖着,模糊着,消失于光中。
这光竟强烈到如黑暗一般,将一切的景物吞噬。
陈胜感到未有过的不安,他用竹枪护住身体,努力不被这光所吞噬。
在光的中央,发生着一个诡异又恐怖的场景。
俄狄浦斯化作模糊的影,从胸口掏出一个跳动的物体。
他举起那物体,光中的【线】也颤抖着朝上。
光消散了。
在陈胜眼前的,是魔鬼的身姿。
俄狄浦斯的胸口是空洞的血肉。
本该在那里的心脏,举于他的手中。
血从他的手,他的胸口,他苍老的皱纹中流下。
命运之线如群聚的蛆虫,缠绕在他的白袍和身体间。
而所有线的终点,位于他手捧的心脏。
他面无表情,空洞的眼珠和带血的皱纹让人感到怨恨与恐惧。
他的御主,也曾有面无表情的时刻。
但庄赤不会让人感到恐惧。
赤的灵魂里没有让人恐惧的东西,但他的从者有。
他们就如同神与恶魔。
又有谁能战胜?
看见这一幕,身经百战的陈胜,手也在颤抖。
作为从者,他清楚地明白:
此时的俄狄浦斯,已经不是【骑兵】。
这疯狂溢出的魔力,丑陋的身姿,还有强烈的憎意,只属于一个职介。
——【复仇者】。
一个不该出现于圣杯战争的职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