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琉羽/17岁/夏
夏日即使是晚上也应该在房间里吹着空调度过。
现在我正盘着腿坐在电脑椅上,操作着手柄玩一款ARPG,扮演一位名叫费恩的不死族探索绿维珑大陆。
因为是骷髅的缘故,开箱变得极为方便。
在宝箱开启的读条过程中,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怜打过来的。
我把手柄放在桌子上,一手操作手柄捡取物品一手接着电话。
“哟,今晚要出去玩吗?”
耳边响起了怜那元气的声音,带着磁性。
“好呀,去哪儿呢?”
“去我们上一个暑假看烟花的地方。”
“可以是可以,但是现在去郊区的末班车已经结束了,而且今晚也没有烟花。”
我有点诧异,不过即便如此,怜提出的计划我也会去做的,只是象征性的问一问。
“我想和你一起出去走走,今天晚上,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在外面两个人度过一个夜晚,不觉得很有趣吗?”
“原来你晚上不打算回家啊,明天还要补课的。”
“翘了,还没翘过课吧?带你体验一次。”
怜带着笑说道,我也笑着回应。
“真的?我马上换衣服,我们在哪里汇合?”
“在你小区入口见面,还有,记得穿外套,夜半开始就要变冷了。”
“OK,等会见。”
“等会见。”
嘟!
电话从那边挂断了。
想起来,怜带我做了许多我从未做过的事,和我一起跑步、和我一起去花火大会、和我一起登台演唱等等,这些事情,我一个人是肯定不会做的。
回忆逐渐在脑中饱和,充斥着美好的味道。
我脱掉我身上穿着的宽松中袖,换上一件暗蓝色的长裙,穿上内衬把衣服塞进裙子里,在披上一件薄款的灰色长衣。
我来到客厅,敲了敲阿顾房间的门,在听见他的回应后,打开了房门站在门口探着身子。
阿顾在电脑面前用数位板画着画。
“那个,我今晚和朋友出去玩,大概、应该、可能晚上不回来了,所以再见,我先走了。”
我前半句支支吾吾地说着,后半句又飞快的结束。
“等等!”
阿顾放下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去哪里?和谁?是男生么?”
“不是啦,是和怜一起,阿顾是在担心我吗?”
那一瞬间,突然发现阿顾身上的某些东西发生了变化。
从前那个怕生、社恐、只知道画画的阿顾此刻在担心着我吗?
明明连我在哪个学校,读到了几年级了都不知道。
“废话,我们是家人。”
我踮起脚,抱住了阿顾。
“太好了,阿顾你终于有感情了。”
记得刚被父母带回家时,阿顾就一直宅在房间画画了。
和我之间没有多余的交流,和爸爸妈妈也是。
凌乱的长发遮住了脸庞两侧,不从正面看是看不到神情的,正面面对其他人眼神只会一昧地躲闪,说话也开始结巴。
听父母说,阿顾在学校就及其自闭,大学毕业后就回到了家一直呆在房间里,不过好在如今互联网发达的缘故,不管在哪里都可以工作。
希望小孩子的天真与无邪能使阿顾改变,也希望他们走后还能有人能与阿顾联系,这便是父母领养我的一部分原因。
这也是我的使命,父母给了我幸福,让我领受到了家的温暖,如今他们已经不在了,但他们的牵挂,我一定会照顾好。
一定。
“莫名其妙,我只是不善表达罢了。”
听完这句话后,我缓缓地放开了阿顾。
“谢谢你的关心,我会注意安全的,和怜在一起没问题的。”
“我知道了,再见。”
“再见,阿顾。”
等我到达小区门口的时候,我已经远远地看到了怜,她向我招了招手,我一路小跑着过去。
她穿着紧身的裤子,黑白色的棒球服之间露出白色的短袖,背着吉他向我打招呼。
“晚上好。”
“晚上好,怜,我们是叫个车去吗?”
“不,走着去。”
“诶?”
走着去?好远,大概得走两三个小时吧。
“但是先不急,我想先去那边的美容店染发,你要吗?”
“不不不,我就不了。”
我摇着手说,学校是禁止的吧,这样真的没问题么?
“以前一直都想这样做了,这次就不管那么多了,走吧。”
怜拉着我走进了那家店,约一个多小时后,我们走出了那家店。
怜染了棕黄色,在发尾的内测挑染了荧绿色,在街灯的照耀之下,显得更加帅气。
我也被怜强拉着,右侧的一束被染成了红色,不过埋没在发堆里,一般也看不出来。
“越来越可爱了,翟琉羽。”
“怜这样也更帅了。”
怜把手机扔到了垃圾桶里,没等我发问她便先开口了。
“我想换手机了,这个不需要了。”
“但…”
“走吧,出发——!”
于是我们正式踏上了旅程,以上一个夏天为目的地出发。
到达目的地时,已经凌晨十二点多了。
北边是上次看花火的景区,南边是一条干枯的河,再南边就是山脉,在夜里黑漆漆的一大片,望不到边。
这次我们去了南边,坐着河岸的长椅上。
怜从包中掏出了笔和笔记本,顺便给了我一点巧克力和麦丽素。
“这些,给你,你喜欢吃的。”
“谢谢,巧克力味的东西我都喜欢。”
我在吃着怜给我的零食,怜在借着路灯的光写着什么,写的很慢,好久才动几笔。
“在写什么呢?”
“歌词,明天早上唱给你听。”
怜笑了笑,放下本子说道。
“我总觉得今天的怜有很大的心事,有的话可以告诉我吗?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但是我会尽力的。”
是的,今晚的怜很奇怪,虽然这些事情也像是怜会做的,但是心中不知道哪个地方开始忐忑起来,总觉得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没有啦,是你想的太多了,想做的事情就会去做,这不正是现在的我们不是吗?”
“虽然这样说是没错啦,算了,怜总是不坦率。”
也许就像现在这样默默的陪在她身边就好。
也许这样就足够了。
但是…
“怜。”
我继续说。
“我是个胆小鬼,遇到挫折很轻易的就会想到放弃。”
“无法走出父母逝去的悲伤的时候,每天,每天,我都被各种负面情绪所萦绕。”
“自己本来就是孤儿,爸爸妈妈给了我温暖,但我的命运本该一生都是孤独的,却得到了不属于自己幸福,所以那份幸福连同父母的生命被收走了,全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他们。”
“不是这样的,没有…”
“请怜先听我说。”
我打断了她。
“我被这样的想法所包裹,但是我从来不认为自己的存在是错误的。”
“交不到朋友,那就暂且不去交了;考不上理想的分数,那就暂且改变目标;画不出心仪的效果,那就选择另一种方案。”
“就是这样,我永远都在妥协着各种东西,但我还有时间,时间可以慢慢带来变化。”
“我永远不会放弃生命,孤独感很可怕、悲伤感很折磨,即使如此偶然诞生在不合理世界的我们也要活下去。”
“这毫无疑问是正确的事情,是我一直坚信的事情,现在请怜也相信它。”
“而且,怜如果不在了,「父母的离去是我的错」这条定律我就会变得深信不疑。”
“因为,因为怜同样给了我幸福和温暖啊!”
沉默,在我的话语结束后是沉默。
繁星漫天,会不会有两颗星对应着此时的我们?
“谢谢,谢谢你今晚能陪在我身边。”
怜伸出手臂,搂住了我,我们互相倚靠着。
“这样会不会打扰怜写歌?”
“没关系,夜的时间还长着呢。”
“星空好美啊,怜给我讲个关于星空的故事吧。”
“好呀,额,让我想想…有啦!”
“很久很久之前,在森林中有一只夜鹰,它因为容姿丑陋而被其他鸟嫌弃。”
“大家好过分,夜莺明明那么漂亮。”
“是老鹰的鹰的夜鹰,不是你说的那个夜莺啦,况且本来就是故事不要那么较真。”
我渐渐合上了眼睛,听着怜在讲述。
“正因为夜鹰的丑陋,名字里却带着鹰,引起了老鹰的不满,某天老鹰闯进了夜鹰的家,威胁夜鹰改名,不改的话就揪死它,夜鹰在长久的生存之中夺去了许多虫子的生命,如今又要被鹰夺去自己的生命,它开始对生活感到绝望,于是它飞向太阳,祈求太阳的帮助,太阳以它不是白天活动的鸟为由拒绝了它,让它去找夜空的星星……”
在怜温柔地讲述中,我渐渐进入了梦乡。
在睡梦中,一丝微光刺入了我的眼,我缓缓睁开眼睛,揉了揉眼。
映入眼帘的是怜的面孔。
“早上好。”
昨晚我不知不觉枕在了怜的大腿上,睡了一晚怜的膝枕,怜的衣服也盖在我的身上。
“怜一晚上没睡么?”
我把衣服递给怜。
“没事的,我不困,刚好晚上的时间也用来构思旋律与歌词了。”
打开手机,已经是早上的五点半了,天已经亮了起来。
有好多阿顾的未接来电和微信,微信内容显示“警察来过了,你和米怜在哪里”。
警察,为什么警察会去找阿顾。
正当我摸不着头脑时,怜指了指河上边的大桥,回到昨晚景区的十字路口再往前面走一点就能到那了。
“我想在那边唱这首歌,愿意来听吗?”
“嗯,当然愿意。”
在前往大桥的同时,我问怜关于昨晚的故事。
“夜鹰的结局,是什么样的?”
“夜鹰也被星星拒绝了。”
“啊,好可怜。”
“也许是,也许又不是,尽管被星星拒绝,它仍然拼命地飞向夜空,燃烧成一缕缕青白,成为了名为“夜鹰之星”的星星,闪耀着。”
“还是好可怜,因为它终究是死掉了。”
“嗯,每个人的理解不一样嘛,现在的我,有点像夜鹰哦。”
到达大桥,怜靠在人行道的护栏旁边,从包里拿起了吉他。
我看向桥下,好高,有十米了吧,干涸的河底一眼望去全是大大小小的鹅暖石。
“我要开始了。”
“嗯。”
我轻声应答着。
怜把歌词递给我,我看了看,名为「再来」的歌。
吉他的声音响起,来来往往的人会往这边看一眼但不做停留。
怜的歌声响起,在这微亮的晨。
「本音を隠す私
責任を逃れる私
価値観とか、手前勝手とか
簡単に押しつけて自分を感動させる
そんな卑怯者だ」
(隐藏真实的心音
一昧的逃避责任
把价值观和自私自利
简单的推诿他物以自我感动
我不过是那样的悲怯者罢了)
「音楽一体なんだ
夢は一体なんだ
生きる意味とか、自分の生き方とか
もうわかったとばかり思っていた
ちっとも知らないよ」
(音乐到底是什么
梦想又到底是什么
活着地意义,自己的生活方式什么的
以为自己全都明白了
但其实一点都不懂啊)
「本当の私もうどうでもいいんだ
だって人殺しなんだ」
(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已经无所谓了
因为已经是杀人犯了啊)
「だから、もし再来があったら
この世界には来たくない
忘れたいことは忘れることができない
逃げて、逃げて、逃げられない」
(所以如果有来世的话
也不想再来这个世界了
想忘掉的东西无法忘却
舍弃着、回避着、却无法摆脱)
「だから、夢なんてやめろ
大人になるのは夢じゃない
全部自分のせいだ今まで思いしたじゃないか
逃げて、逃げて、逃げられない」
(所以梦什么的放弃吧
成为大人不是为了梦想
全部是自己的错
到现在为止不都是这么认为的吗
奔跑着、逃匿着、却无法逃掉)
怜的演唱结束了,歌声如喷涌着的泉水一般,仿佛要把一切倾诉,副歌部分音调和声音都比平时的高出许多,震撼人心。
“只写了一段,剩下的就交给你来补全了。”
“我?我没有怜这么厉害,有点勉强。”
“我相信你会做到的,希望这首歌的后半段不会这么丧气。”
“既然怜都这么说了,我接下来也会学习音乐的。”
“要加油哦,在写完这首歌之前,不能对生活灰心,来,和我约定。”
“嗯,我答应怜。”
“你先走吧,翟琉羽,等会我找我姨父有事。”
记忆中怜确实说过,她的姨父在景区工作。
“好的,那么再见,怜。”
“再见。”
怜说着给我了一个拥抱。
“到现在为止谢谢你了。”
说完缓缓地推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