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是思绪的涟漪,不稍加记录的话马上就会消失在平静的水面上。
目盲纤细的手指在庭院的水池中摆起涟漪,等待着梦的主人的思绪发生活动。
在思绪发生活动的同时,坐在池边的目盲起身,指尖滴落的水滴在池水中激起新的涟漪。
目盲走进面前朴实安静的木屋,进入大厅,正对的桌上有一男一女席地跪坐。桌上点着蜡烛,还放着散发阵阵清香的米酒。
桌子很矮,不只桌子,屋内的家具大多都矮一些。屏风或格栅分隔着不同的空间,榻榻米铺满了屋子的大多数角落,墙上至地面一米处也贴上了和榻榻米颜色几乎没有区别的素色墙纸。
这间屋子的整体质感让目盲觉得舒适,清晰简朴的线条构成了极强的空间立体感,素朴的色调诉说着主人的素雅之风。
目盲略过了屋内的两人,他们不是梦境的主人。她继续往更深处走着,面前的格栅自动打开,目盲虽然不能像希一样完全掌控梦境,但染指梦境的事物她还是做得到的。
打开两道格栅后,目盲看见了一名长相帅气的年轻人抱着双腿,坐在格栅底下。他发觉不了目盲的存在,目盲在这次的梦境之旅中隐藏了自己。
眼前的男人,叫做深名夏空。
目盲在离开翡尔娜后,调查了翡尔娜白天遇到的幻术师的底细。
目盲在当晚进入了那名幻术师的梦境,然后发现了深名夏空这个名字。
目盲对这个人有印象,清剿浊沙是至上党的计划之一。浊沙是整个西扎卡最大的黑帮,已经有许多人对他们不满了,如果能剿灭浊沙,将会给至上党带来更高的支持度。
深名夏空,浊沙的三把手,而且是浊沙的“清债人”。
“清债人”的工作并非完全是追债,“清债人”共有四名,其头领是浊沙的一把手。“清债人”实质上是浊沙的最强打手,只要是需要用武力和暴力解决的事件他们都有上场的机会。
然而此时的夏空完全没有打手的样子,他仿佛自闭地蹲在格栅门的脚下,偷听这屋内两人的谈话。
目盲也坐了下来,她坐在夏空的旁边,维持着和他一模一样的姿势。
“天皇陛下接受欧蒂歌斯的条约看来是不可改变的了,今天我和陛下谈论了一天,但陛下坚持自己的决定。我和我的刀,还有奈曲千万国民都做好了玉碎的准备,而陛下却要辜负我们的武士之心。”
说话的是一名女性,她的声音冷酷、威严、有力,仿佛曲而坚固的刀。
“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回应他的是一名男性,这名男性便是夏空的父亲,深名义昭,而坐在他对面的那名女性便是奈曲的另一位武家大名,庭月野家的家主。
“欧蒂歌斯和克达洛西亚之间必有一战。中陆的市场已经被欧蒂歌斯控制完毕,环萨兹特沃夫战争后,原本还能和欧蒂歌斯勉强扳一扳手腕的萨兹特沃夫帝国也屈从在了南方的欧蒂歌斯脚下。下一刻便是继续北进,纳卡洛西亚的现状已经非常激荡了,那里的游行与暴乱几乎天天发生,欧蒂歌斯用“理性”挑起了纳卡洛西亚人们的反抗狂热。”
“想不到竟是我们这一代。”
女性的声音响起,她接着说。
“我原本还有一丝侥幸的心理,希望在有生之年这两大国间能维持住恐怖的和平,然而还是发生了啊。一旦开战,位于中途的奈曲岛必然会被欧蒂歌斯利用,克达洛西亚不是海权国,制海权必被欧蒂歌斯牢牢掌握。战争的主战场将会是克达山脉以北、护国山脉以南的平原地带,西方的平原地带集中着克达洛西亚帝国近乎80%人口。中路以西的海域自然会被狭长的补给线填满,奈曲自然也会被当作重要的中给站。”
“陛下的想法是,在作为中立国的前提下,尽可能地满足欧蒂歌斯的需求。”
“所以这就是陛下愚昧的地方。啊,恕我冒昧,陛下并非愚昧。战争结束,如果欧蒂歌斯是胜利者,那么到时候驻扎了大量欧蒂歌斯士兵的奈曲岛将会沦为傀儡国和半傀儡国。如果是帝国胜利,那么给予了欧蒂歌斯诸多便利的奈曲自然逃脱不了帝国的惩罚。这简单的道理,想必陛下他一定也想得到吧。陛下他,只是太过仁慈,仁慈到懦弱,失去了奈曲民族一向的果敢,他想带着奈曲苟且偷生。”
男人听完女人的话后,突然话锋一转。
“今晚你会来,看来你赞同密信的内容。”
目盲发觉夏空突然跪坐了起来,他把耳朵贴近栅格门,想要更清楚地偷听二人的谈话。
“啊,赞同。深名兄,我赞同的不得了。事不宜迟,越拖就越会有暴露的风险。”
“既然陛下要作出违背奈曲国民之意的决策,那就别怪我们无情了。”
“让那些欧蒂歌斯人见识见识奈曲人的武者之心,他们休想拿下这座岛,神风(Kamikaze)将会助我,将那些自诩披着“文明”外衣的野蛮人葬送海底!”
一阵忽如寄来的狂风吹过,风里夹杂着飘落的雪花和冬日的寒意。
目盲的视线随即转换,古朴和风的木屋消失不见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雪山,她和夏空正站在这座雪山的山腰。
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了狂风暴雪中,雪日自带的一层灰霾,使得身影明明离得很近但只能看得出轮廓。夏空跑上前去,因为太过着急还差点因脚下藏在积雪中凸起的石块摔了一跤。
“青濑!没事吧,你流血了,我这有治愈卷轴,先给你止血!”
夏空焦急地拿出了治愈卷轴,想要递给眼前的留着蓝色遮耳短发的少女。
青濑微笑着摇摇头,她双手握着的比她还要高的法杖,此时被当作拐杖。
“不用了,深名先生。如果在这使用魔法卷轴的话,这场试炼就失败了。猫又,我还不容易才打倒那只异兽,不能就这样半途而废啊。”
夏空想要扶着步履蹒跚的青濑回府,然而却被青濑用轻微的动作婉拒了,似乎女孩认为这也是试炼的一部分。
“为什么?”
“诶?”
“为什么要听那家伙的话?”
“你是说深名将军么?他是深名先生的父亲,这样有点不礼貌吧?还有,父王的事情,非常抱歉,连累了深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