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和川崎交界处的某处仓库二楼,翟流顾蹒跚着步伐,踉跄着移动到仓库的一角,靠在仓库旁的货物旁。
他大口喘着粗气,他的膝盖侧面稍下一点的位置狠狠地挨了钢棍一击,还好刚刚多亏了肾上腺素的作用,他才能翻过那座矮墙然后逃脱那伙黑帮的视线,现在才得以在这仓库中苟延残喘。
他的腿已经没有了知觉,他现在难以继续逃跑,他只能祈祷,祈祷他藏在这里不会被发现。
他是追踪妹妹的线索到达这里的,他的妹妹翟琉羽,已经失踪一年半多了。警察找不到任何线索,现场的监控在妹妹消失的前后全都陷入了故障,这用巧合解释的话也太难以让人信服了。现场也没有目击者,他的妹妹就那样离奇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之上。
翟流顾是精致的个人主义者,从小便是,他只喜欢一个人生活,和别人关于决定的任何讨论都会令他心烦。可之前的他又是一个极度的社恐和阿宅,就连租房子和找工作这些事情他都不敢迈出第一步,那时的他害怕和陌生人的对话,甚至是眼神之间的不经意交流。
父母的去世不仅深深地改变了翟琉羽,也改变了他。他开始怀念父母在世的时光,怀念画画时客厅里的电视声和妹妹的吵闹声,怀念父母的一句句叨唠。那场事故带走了他人生中一大半的纽带,他余下的纽带只剩下翟琉羽了。
他曾经不太喜欢翟琉羽,并不是因为父母突然领养的妹妹分享走了对他的爱。他不是那样小肚心肠的人,相反,信奉个人主义的他从小时候便不多奢求父母的爱,父母给他过多的关照反而会让他觉得不好意思。
他只是,厌烦父母又系了一条所谓亲情的纽带,这与他的个人主义相驳。他相信等他成年时便会迎来真正的自由,但是多了个妹妹的话,不管道德和情理上都要求他去分心照顾。
不过在父母去世后,尽管他还坚持着心中所谓的“精致个人主义”,但是他不由自主地对妹妹珍重了起来。虽然没有血缘的维系,但亲情之间的纽带依旧存在,只有每每看到翟琉羽,听到翟琉羽的声音,他才能从他的世界中走出来,发觉他还活着的这件事实。
于是,他联络了曾经在大学时还算熟悉的朋友,去了他朋友在日本的动漫工作室。赴日工作的理由很简单,并不是为了锻炼和前程,而是他需要钱,他想让妹妹的人生能做更多选择,好从双亲和挚友离去的阴影中走出来。
但是在那个夏天,那个暑期未至,蝉声却已经聒噪的夏天,他的妹妹消失在了世界之中。
在得到消息的一瞬之间,他觉得世界静止了下来。他所期望的自由终于到来了,他精致的个人主义终于可以实现了。已经没有人和他之间存在某种纽带了,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活着,按自己的方法来。啊,日本也不用再待了,反正他梦想的艺术绝对不是这工业式的描慕,再也不用忍受日本这不合他口味的生淡饮食了,再也不用对甲方、对客户说令他心烦的冗长敬语了。可以回国,卖掉父母的大房子,买一座一居室的小房子,这一生也不会结婚成家,在网上找一个能轻松的兼职,然后用自己所向往的艺术作为余生的消遣。
尽管让大多数人看来这样的人生或许很悲凉,但这就是他的愿望,是他翟流顾内心深处真正的愿望。
他的愿望要实现了。
可是第二天,他突然像疯了一样寻找翟琉羽。他找遍了学校附近的每一个角落,问了所有的路人线索,甚至有些路人说他已经问了第二遍了,可是他不记得了。
警察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冷静下来,可他突然回过头抓住警察的领口大吼。
现在回想起那些情节,翟流顾突然笑了,原来没有人可以一个人活着,没有人。
警察太多次的“目前还没有线索,真抱歉,还请多加等待。”令他已经失望,他打算用自己的方法,于是,他请了长假,用手上的钱买通当地混混,终于调查出了一个模糊的线索。
翟琉羽的学校附近有伙极为隐秘的犯罪团伙会借着走线或研修日本的名义,把人骗到东南亚卖掉。他用几乎一半的钱买通了一点消息,确实在暑期前绑到了一名姿色不错的女大学生,不过正因为姿色不错,并没有卖到东南亚,而是卖给了日本的黑帮。
寻着这条线索,翟流顾借着工作的便利来到了这里。可是他被骗了,根本没有人被卖到这里,这一切都是谎言,而日本这边的黑帮还被谎言骗了,白白交了钱,却没收到货,于是他们非常生气,认为翟流顾是来取笑他们的,抄起了钢棍对着翟流顾就是一轮猛击。
虽然翟流顾反应迅速,可他还是被打中了,他现在用力触碰着他的小腿,他被击中的小腿已经完全没有触觉了。
他突然听到了门被踹开的声音,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和钢管碰撞的声音传来。说来也是,附近的建筑就这几栋,他腿受伤了根本跑不远,看来那伙黑帮脑子不笨嘛。
翟流顾发出了无奈地叹息,到最后,他仍然没能找到妹妹吗?
“ボス、ここいますぅ!(老大,他在这!)”
一名黑帮成员上了二楼,他朝一楼大喊着,接着更多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よし、こいつ連れ戻せっ!(好啊,把他给我带回去!)”
“はい!(是!)”
一名黑帮成员故意一边把钢棍在手中摩擦一边朝翟流顾靠近着,此时,和妹妹还有父母一起生活的时光不断在翟流顾的脑海中烁闪着。
“戻れない、もう戻れないよ。(回不去了,已经回不去了啊。)”
翟流顾带着叹息低语。
突然,绚丽的白光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空间仿佛在一瞬之间破碎,又在一瞬之间合为一体。在光芒消失后,一个人影出现在了翟流顾的面前。
“何があった?(发生什么事了?)”
“ボズ大丈夫ですか?(老大没事吧?)”
“お前誰!?(你是谁!?)”
翟流顾看清了那人的面貌,不自觉的一惊,那人仿佛是从电影中走出的半机械战士一般,一半的脸都是机械。
“ここは...日本?(这儿是日本?)”
一口奇怪音调的日语在翟流顾耳边响起,那名仿佛在cosplay的奇怪人物看向窗外烁闪着的日语看板,朝翟流顾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