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第一次对话,是我在垃圾堆里翻找东西的时候。他窘迫地站了一会,然后犹豫地走过来,从兜里掏出点东西放在我的手心,“这个给你。”
打开来一看,是张八成新的五十元钱币。这玩意对尽量避开和人接触的我来说,比路边的小石子还没用。不过我还是礼貌地向他道谢。然后盯住他的眼睛,消去他刚刚几秒钟的记忆。然后趁他发懵的时候跑走了。
这个城区大多数的人我见过好几次,但一般只说过两三次话,不会再多了。可这个人我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遇见,说上两句话。
尽管这里的人普遍不太友好,但这里的动物倒是更可爱。在电线杆上常年驻扎着成排的乌鸦,呱呱呱的声音偶尔从工厂机器的轰鸣声中透出来一两点,等到日落的时候会成群地飞起,密密麻麻地盖住正片的天空。也有在红灯区,一两只野猫从招徕客人的女子的脚边飞窜而过。
我住的地方旁边是猫儿们聚集的窝点。它们之中哪个是新来的,谁和谁是一家的我都知道。平时给自己觅食的时候我也要给它们带上一份。
习惯了数字命名的方式,我在心里也给它们每个排上编号。顺序并非按着年龄或者资历,只是随机的。或者觉得它们和某个数字有种冥冥中的联系。
我最喜欢的,也最喜欢我的,是只黑猫,我叫它231号。它是孤儿,从别的地方来的,比较受其他的猫排挤,自己觅食能力也不太强,而且还容易生病。而且它还总是到处乱跑,把自己弄得满身是伤。
然后有一天,我看见了又跑掉的231在那个男孩的怀里。他抚摸着它的毛,喂它火腿肠吃。我跑了过去,把231从他手里抱回来。
他愣着,“你是这个猫的主人吗?”
哦,我有一秒钟几乎忘了,在他心里,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啊。
“嗯,我偶尔会照顾它,不过它比较野啊,是关不住的。”
“是啊,看的出来。”
….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我。
“雪。”很久没有提起这个字了。
“很好听啊,我叫野涉。”
“嗯。”
…
“我就在附近的中学上学,好像从来没见过你?”
“是啊,我不上学的。”
“为什么啊…”他一副好可惜的样子。
因为同时消除那么多人的记忆太劳神了,而且你们学校教的那点东西我早就会了。
“那你觉得学校好玩吗?”我反问他。
“嗯…老师和学校上的课都很无聊,不过重要的是和朋友在一起很开心嘛。就像…今天跟你一起聊天就很开心。”
“这样啊..”
我一路陪着他走到了家门口,眼看就要说告别了。趁他回过头来看我的时候,我开始抹除他的记忆。
刚才的画面像走马灯一样一幕幕重现,然后像肥皂在热水里一样融开。
结束后,我躲到一边的大树后面看他。他站在那里,然后没太多想就往前迈开步子。过了一会,他掏出耳机,开始听歌。
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