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需要留在大小姐身边吗?」
他抬起了头,问了我一句。
「暂时不用,现在是我的休息时间,而且有管家在,出问题的机会不大。」
「的确,如果連他都无法做到的事情,那更别提我们了。」
他轻笑时的自嘲,并未得到我的认同。
就凭他那瘦弱的身板,又怎能断下此言。不过是一个久居室内的官家而已,在我过往的记忆里,根本就没出现过迫使他出手的情况。
也许这是一个侧面烘托出他实力的例子,但我并不想承认这一点,只因他能利用这个正当的理由,留在洛娜的身边。
唉,我到底在想什麽……
明明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但我还是不想其他的男人,有接近洛娜的机会。
「但我觉得他有点怪。」
我在阴差阳错下,冒出了一句奇怪的话。
是受他在洛娜开口前,就能把洛娜想说的话说出,而使我联想到那长久以来的默契在作祟,还是单纯的妒忌在作怪?
我分不清,也不想分清,因为这就是我最直白的感受。
「你是说洛奇吗?」
在他说出那名字时,脑里出现了一个具体的形象。那翩翩长发下的俊俏脸庞,让我不假思索地点下了头。
「嗯,他很可疑。」
他可疑,但没到需要我克意强调的地步。这算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思,反正这几句随性的语句,也不会被其他人听进耳里。至少,在我身前望着我,等侍着我接下来解释的他,应该不会信以为真。
「是这样吗?」
迟疑过後,他转过了头,用手抓了抓下巴的胡须渣子。
我就是这样的人,不管说些什麽,都不会得到别人的认同,最多也只是得到一句半信半疑的回话。
「即然是雨大人说的话,那小的会尽快向上通报的,当中的推论也许不是我应该知道的。」
他那恭敬的语气到底是什麽回事?
完了完了,我都忘了我已经不是那个沒用的人了。现在的我,可是府内举足轻重的贴身近卫,他身为普通侍卫,更没有资格反问职级比他高的我。
我望着他动笔时的认真姿态,陷入一个两难的局面。
我应该直接告诉他,我刚刚所说的那几句话,全都是假的;还是任由事态发展,随机应变?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减低侍卫对我的信任,这样會使我想要执行任务的难度提升不少。
清者自清,如果他一切安好,自然不会被发现问题。
如果他有问题……
那这无矢之的,就放得漂亮了。
「我们花费太多时间在这些非紧急的事情上了。」
我不满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现在就出发吧!」
他放下了笔,把笔记本放进回袋里,穿上轻甲,替我把门打开。
他把房间上锁,并叫来了正在看守房间的两名侍卫,要求身穿重甲的他们,护在我们前後。
我们仅有四个人,但相互碰撞的重甲,使本应悄然行动的我们声势浩大地来到了案发现场。
「先让你们了解一下当时的场景。」
我指向了走廊外的一棵木树。
「受害者原先打算在这里休息,但意外地发现了鬼鬼祟崇的侍卫走向围栏。」
我走向当时她被压制的地点,并停下示意。
「受害者打算上前询问,却被侍卫按住。侍卫抽出长剑,有着杀人灭口的想法。我在听到受害者的呼叫後,来到了现场把待卫制止并打伤。现在他不论是身上,还是謢甲上都还留有战争过的痕迹,相信把他找出来應該不会太难。」
「事情我大概了解了,但我觉得当中还有几个疑点。侍女觉得有问题,她怎麽不去通报?」跟在我身旁,只穿着轻甲的那位侍卫问道。
「因为她看到那名侍卫走在路上,东张西望的,希望能帮帮他。」
这点她之前有提及过,我在他提问後,立即給出了答案。
「嗯,这我能理解,但先不说这个。不论她为什麽要来这种地方休息,所为内应的人,怎麽会公然行凶?」
「不论动机是怎样,但我亲眼看到待卫把受害者按到墙上,并打算拔刀伤人。我们都只能算是局外人,而受害者又说得不清不楚,那就只能希望从疑犯口中,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我略略思考了一下,就能把刚刚发生的事情与今晚的爆炸联想起来。
这用内应换取对方混乱的方法,却没办法在我的解釋下,让身边的人信服。
「赶快行动,先把疑犯找出来再说。」
我不希望继续与他们争论下去,於是大手一挥,指向疑犯逃走的地方。
「走吧!」
他们三个也是明白事理,分得清轻重的人。在我一声号令之下,向着我指着的地方前进。
这种指使别人做事情的快感,是我以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也许只有混入了吴雨了身份後,我才会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
我们走过走廊,他们任劳任怨地替我打开一间间没有人的房间,却没有生出任何想要休息的念头。
我们四人之间的对话,也剩下了「搜那边,还有那边」和「收到」。
在这不算长的半小时里,他们保持着贯彻始终的严密,没有放过任何细微的东西。其间,我们从不同房间里,找到了许许多多违禁的物品,其中包括小黄书丶色情图丶还有不同颜色和香味的小气球。
「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麽把这东西混进来的。」
轻甲侍卫一边把书本和画册放进口袋里,一边拿着几个缤纷多彩的气球抱怨着。
我明白那些脏东西不应被带进来,可气球怎样又被列入违禁品了。
「这些气球怎样成违禁品了,难道是怕有人把气球吹胀,再用来吓人吗?」
我用两只手指捏住气球的开口处,把它提了起来问了一句,但其他两名侍卫从盔甲中透出的暖昧眼神,使我有点不好意思。
他们只露出双眼,却还是能让我想象到面盔下笑而不语的样子。我把头侧向了一边,无助地望向一本正经地拿着书本在翻阅的侍卫。
「嗯,那个……的确也是这样,我们也是不想有人吹这东西。」
听着他支支吾吾的解答,勉强也能算是个答案。
「既然大家都对这东西不了解,那我们就先不讨论这个了,还是继续我们的工序吧!」
我领着他们走出了被翻过後又收拾好的房间,却听见背後隐隐作响的笑声。
这群人的笑点也太奇怪了,刚刚明明就什麽事情都没有发生……
这也不能怪他们,他们可是害怕气球爆破声音的人。
连气球破裂声音都能把他们吓住,那他们到底是怎样才能当上侍卫的?这让我有点担心……
又是巡过了几个房间,里面意外地没有发现奇怪的东西。
我们在一扇半掩上的房门外驻足。已经把小本子收入皮甲的侍卫展开右手,把正打算开门视察两名侍卫栏在身後。
「慢着!」他在轻声时强调道。
两名侍卫望向那只把他们栏下来的手停在了原地,下意识地等侍他们上级的指命。
他压低了身子,不发一言,迈着如同鬼魅的步伐,靠近房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把身体贴在门板上,从狭小的门隙中望向房内。
他好像发现了什麽。只见他往後一踏,在两步的助跑下,如同蛮牛般径直往前冲,把房门撞开。
我们三人被他的身体以及门板挡住视线,只能快步跟上,跑進房間。
一举反常的他跨过了地上的杂物,直接把床上的人按在垫上。他把皮甲鼓胀的粗壮手臂牢牢地扣在了床上男子的颈上,并使他从睡梦中惊醒。
「司晨,怎麽了,这次又是什麽恶作剧吗?」
他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声音使我得到了更多信息∶司晨应该是那名把人按在床上侍卫的名字。
名字这东西对我的帮助不大,尤其是当那个人是自己的手下。
「快过来,把他制服。」
司晨用到两手,把身前的人反转并固定在床上,好让从後跟上的两名侍卫能用线索把那人的双手反绑在他的背上。
「这又是怎样,你们在做什麽!」
他扭头望向身後双手被打上的死结,意外地没有挣扎,只在嘴里喊了两句。
「报告,疑犯已经找到。」
侍卫把疑犯从床上拉了下来向着我报告。
「嗯,做得很好。」
我视线略过了疑犯脸上的伤口以及放置在床边现有凹痕的盔甲和腿甲,表扬他们几个这半小时以来的努力。
我望了望放在床头挂甲旁的时钟,一点四十分。快两点了,我也应该是时候回去报到,接替管家的位置。
我用食指指着疑犯,并抬高手臂,示意他们把疑犯架起来。
他们把铁臂穿过吱声不吭丶毫无抵抗的疑犯腋下。我看见犯人如此配合,就任由他们跟在我的身後。
我替他们把房门推开,好让双手正扣着别人的侍卫们能顺利走出房间。
就在我握在门柄上,打算後退并把门拉开的时候,身後传来了一声恶毒的怒喝。
「就知道这些事情,全都是你这个女人搞出来的!任谁都知道,近卫这东西,根本就不是你这种废物能担当的!」
我转身,看见突然爆起的疑犯。他用力地破开了绳索的限制,让断成两半的绳子,如同想抓住他的两名侍卫一样,被他狠狠地甩开。
在两名重甲侍卫滞留在空中,轻甲侍卫本不及回望的瞬间,他已经举起了右手,握紧了拳头,在四周仿佛静止的环境中,跃至我的身前。
速度之快,只让我看到一片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