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场地中央燃起的火陷,冒出的乌烟,伴随着爆裂声响起後被炸飞的那个人一同落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他也许和我一样,有着过人的体质,但他甚少锻炼而显得略为臃肿的身体,带着被炸开的黑色礼服外套以及黑了一片的衬衫,从地面上微微弹起。
纵使他脸上的惊慌来得如此真实,但他如同影视作品一样在空中旋转的动作却有着莫名的喜感。
我并不是想嘲笑这个活该的人,只不过他摔了个脸朝下的恣态,却是在挑战着我的定力。
最後,我还是成功地忍住了笑意,不为什麽,只因为我看到了莉莉被烟雾染黑的手指,以及不幸被碎片波及而破了皮的手心。
看见莉莉受了伤却忍住痛,打算先处理那个半死不活客人的样子,我又是一阵心痛。
我想走到莉莉的身边,用最温柔的语句安慰她,可在那混乱的场景下,我甚至忘了从地上爬起来。
我看了看沾上泥土的手和衣裙,打算在站起来之前把这些污点除去,免得让别人看见。就算是落在地上,我还是想讲究一下这些多馀的东西,真是可笑。
我落得此下场,就是因为没能留意到瞬息变化的战局,才会作出错误的判断,让自己难堪。
从结果得知自己的错误,也有改过的打算,却在情势未曾平复的时候犯下了同样的错。
巨大的弩声响起,让我的视线在从自己的双手移开。
倒地却面无表情的客人,站在他身边站立不动的近卫,以及忘却指间痛楚一脸惊慌地向我望来的莉莉,都不及从我视线水平方射出的离弦之箭,更能印在我的眼帘,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极其细小丶高速丶在短短几分钟**出数枚的箭再一次把我锁定为目标,在我双手交错,尝试把尘土拍去的时候。
本应渐渐从手心滑落的泥土,竟被手心中冒出的冷汗给黏住,形成一层密不可封的壁膜,限制着我手臂的活动。
这一切涌现的想法都只是因为箭矢速度太快,给我反应的时间太短,在留意到目标後却无力抗抵而出现。
箭来得太快,快得连我想把眼睛合上,避过那将要目睹的场景都无法做到。
纵使我的眼睛未能合上,但徘徊於死亡边缘给我的冲击使我一阵晕眩。
这种晕眩不像施法後的後遗症,不会给我大脑发胀的感觉,反而会让我在短时间内感应不到外界的事物。漆黑亦无声,无色无形且无味,就是我在那瞬间所体会的世界。
那种被恐惧支配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我很快就恢复了感官,明白这不过是类近死亡时产生的幻觉。
看着那离我眼球不到三寸的金属尖头,亮眼的反光给予我甚大的视觉冲击。不亚於直视太阳般的箭头反光,又使未能回过神来的我一阵发晕。
看着如同静止般的画面,我却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仿似被定住的不是时间,而是那支本应穿过我脑袋的箭。
短暂眩晕後,我在留意到握在箭身上的三根手指後,才知晓这不是因害怕死亡而生出的幻觉,而是被人救了下来。
手指微微合着,腕部露出了些少的白边,理应是匆忙间行动才会出现小瑕疵,却未被长长的黑袖遮蔽。
在这英雄救美的情景下,顺滑的西装,整洁的领带,配上秀丽的五官,构成了完美情人的配方。如果我真的是一位女生的话,也许,我是说也许我会动心,但我并不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女性,我只是一个借用了女孩身体的男生。爱上一个男人什麽的,绝对不是我能接受的事物!
他的身份,更不能让我喜欢上他,甚至连一丁点的好感都没有。试问一个能长期留在洛娜身边的男人,真的会安份守己地做回自己的本职工作吗?
我更认为一个安份守己的人,根本不会尝试做这种不合身份的工作。
我看着他那张轻松自如,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的脸庞,心里五味杂陈。
我庆幸身边有这样一个人,他有着比我更强的实力,能在我危急的时候施予援手,但这样的想法反而让我无地自容。
我没能发现他是怎麽从我面前出现。他的实力远高於我能想象的境界,有这样一个人守护在洛娜的身边,我应该感到高兴才对的……
为什麽…又是为什麽……我的心会揪着揪着地痛?
是因为我的无能,还是因为我的妒忌?
我又不懂了。这样矛盾的自己,是理应如此,还是罪有应得。
为了惩罚我没能好好保护自己心爱的人,天上再给了我一次机会,但为什麽会是这个身份,为什麽要让我知道这样不应该被我知道的事情?
我粗粗地喘着气,可能身边的人会觉得这是心惊胆跳後的反应,但心里这种难以描述的感受也不会从我的口中说出。既是不能,也是不想。
「这种时候还是小心为上。」
他转动着指间的箭杆,弯下腰提醒我。
我才不需要你的提醒!
这种程度的告诫还是留给你自己就够了!
我微微张开了口,却知道心里的想法不能从嘴里说出来。
弩声再起,他没有多大的反应。
他半合着的双眼依然望着我,但他身後的箭却是毫不留情地来到了他的身後。是他没有留意到,还是他大意了?
我似乎再一次地把他给低估了。
他背对着攻击来源,随意的抬手,用双指夹住了飞行中的箭身。
转身,投射,完全不需要准备。
我从他木纳神色中留意到他微微上翘的嘴唇,这应该是他在解决敌人後才会露出的笑意吧。
「大小姐,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
你可别就这样离……
喂!移开你的手!
我抓住了他的腿,希望他能把他那双脏手从洛娜的肩上移开。
他并没有受到我的影响,继续着他的动作,仿佛以下属的身份轻拍主人肩膀是一件正常的事。
洛娜还是保持着解决魔法後的失神,侧脸未能合上的双唇以及失焦的瞳孔都让我有些担心。
「大小姐!」
管家加重了手上的力度,终於把洛娜唤醒。
「怎麽了?」
洛娜望了望四周,留意到抓着管家裤脚的我,再转头问了问管家。
「大小姐,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管家把刚说完的内容重复了一次,并做出了手势,希望洛娜尽快行动。
「能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吗?」
洛娜无视心急如焚的管家,转头望了望我并问道。
我被望了一眼,难为情地收回了无法撼动管家的手,并从地上爬了起来。
「大小姐,此地不宜久留。」管家补充了一句。
「能让我先判断一下现在的情况吗?」
洛娜使出了甚少使用的问句,却得不到管家的认同。
「大小姐,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这些事情容後再作处理由也不迟啊!」
管家不顾想离开他身边走向客人方向的洛娜,拉过了她的肩膀,带她离开了这混乱的後庭。
这种以下犯上的行为却没使洛娜开口指责,但借安全为由搭上主子肩膀的行为却是使我反感。
可能洛娜顾及礼仪,才会任由管家持才放旷。
你最好给我小心一点,这招我已经记下了,你最好下次别让我看到你再用这招,就算要用这招,才只能由我来施展!
咳咳!
我又用咳声来提醒自己。
都怪管家,不然我才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我好像不能被他,毕竟他的实力这麽强,也许有他在,就能保洛娜不死……
不对,我抓住了下巴,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即使这里有身手这麽好的人,又有如此完善的安保系统,洛娜又怎会在这种情况下惨死?
是因为敌人太强吗?
这不太可能,能混内城内的敌人不会太多,过多异常的人口流动都会引起国家的警惕,而且大军涌进城内只可能出现在战争,或是邻国有开战的意图,而我们所在的城市又不是国家边缘,所以可以把这种可能性排除。
退一步想,就算真的有大量的敌人偷渡进来,这样的攻势除了会暴露他们的计划之外,起不到任何的任用。所有有机会成为他们目标的人,都会被更为妥善地保护起来。
要做到这一次,必需要有一举攻下洛娜整个家族的能力。如果他们真的有这样的实力,也不需要佯攻,或是做这些多馀的事情,光明正大地攻进来不就成了吗?
固若金汤的城池被攻下,绝对需要内应的帮助。
我回想着今天见过的人,试想着他们是叛徒的可能性。
除了那个被抓到的侍卫外,就这个身手强大丶神出鬼没的管家嫌疑最大。
他有着数一数二的身手,有他在洛娜身边护着,出问题的机会微乎其微,也正因他身在洛娜身边,他从中作梗的机会更大。
就算他不是共犯,也绝对是只顾及自身安危,对主子安全视若无睹的家伙。
他的行为……
我被人从後拍了拍,并被这感觉以及传到耳边的听音吓了吓。
「你留在这里做什麽?还不快点……你的下巴怎麽了。」
她从我身边走过,回望的时候指着我的下巴笑了出来。
「怎麽了?」我随意回了一句。
虽然我还是想不起她的名字,但听到她的聲音,我想起了她对我提到的一点。
有着先见之明的她,也许早就发现了管家的可疑。
所有的疑点,就像他在出现後突然停下的攻势一样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