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大叔身後,向着首领指向的地方走去,我来到了仓库的一侧。
物品摔落的声音,远在我未曾步入转角时就能听见。
也许首领说得没错,在未了解清楚前,我們都不应该强行改变现况。
那个早上给我食物的男人,脸上少了当时的笑容,却在每每把物品摔到地上时,加重了面上的愁容。
失去同伴的月,独自落泪,却还在尝试阻止眼前男子的行为。
「别闹了,艾利克。接受现实吧!」
大叔没有用到那人的编号,反而直呼其名。
他的语气有点暴躁,毕竟发生了那种事情。我能够理解,并深表同情,可这样的语调,无法让同为伤心人的艾利克接受。
「你又有什麽资格说我!这一切明明都是因你而起的。」
那人狠狠地踏在刚被自己扔下的纸箱上。硬纸皮破裂的声音,配合他的语气,让停在他身边的月在感觉到他的戾气时不自觉地後退了两步。
「事到如今,说这些已经没什麽用意了。」
大叔收回了自己的无礼,握掌锤在自己大腿上,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的确,她也只是想保护你……可……」
艾利克推开想向他靠拢的月,发抖的左手死死地按在自己脑上。
「冷静一下,好吗?我们不想再见到有人为了这件事而送命了。」
月开口了,用她那甜美的声线,说出带有多重转折的长句,阻断了陷於疯狂的艾利克。
这,我也能够理解。
在形势混乱时,无法在短时间内组织出通俗易懂的句子,是大多数人的通病。
「这不是送命,这只是尽我最後的努力。」
艾利克疯了似的,用右手拨开被他摔了满地的纸制品。
被推开的棕色纸皮下,是一些包上五颜六色花纸的礼品。
无助的他似是找到了宣泄点,用力地把在场仅存的美好事物撕作了碎片。
我还是太天真了。这种地方,怎可能会出现礼物……
直到锋利的箭头从礼纸下露出,我心中那美好的幻想,也随在场其他人死气沉沉的面容,化为乌有。
「艾利克,你想要做什麽?」
大叔跑上前,拉住了艾利克的右肩,尝试阻止他的行动。
「你放开我!你这个伪君子!」
「你告诉我,你为什麽要拿这些箭!」
大叔硬生生地把挣扎着的艾利克按住,并从艾利克手中夺去成束的利箭。
「月已经和我说了,可就算我不能把希尔救下,但至少……」
转头对着大叔怒吼的青年顿了一顿。
「我能用我自己的力量,替她报仇……」
减轻的语音中流露出他的不自信,使呐喊时落下的两滴泪珠,无法表达出他以命作誓的决心,反倒是带有几分稚气。
「你知道凶手是谁吗?就算知道,你又有什麽方法能把他解决!」
「有看过资料的人,自然能轻易找出那人。
内应给出的那份文件里写得非常清楚。在家族主要成员都出行的今天,府上的主战力就只剩下管家丶近身待女丶以及旁系的一个女性。
在正午的这个时段,为求达到贵族们那多馀的礼仪,唯一的家族成员以及管家都被迫留在饭厅。
如此一来,会剩下的人,就只有近身待女一个了。」
艾利克脸上少了几分戾色,沉静地分析出最有可能的现况。
「那是内应需要处理的人。不论是你和我,都绝对不会是她的对手!资料上写得很清楚了,纵使她现今魔力会受到限制,但光是魔战士的体质,就已经完胜我们。」
「可你少说了另外的部分……」
艾利克阻断了大叔的发言,自顾自地说了起来∶「那个名为吴雨的近身侍卫,是一个自大而且思想简单的人。」
「就算是这样,你也无法在她手下过上几招。」
「别因为那人把你的妹妹救下,就为她脸上贴金了。资料上面写得很清楚,只要稍一刺激她,她就会毫无原故地杀过来。」
大叔艾利克被提到自己妺妹,似是被勾起痛苦的回忆。只见他双手抱在额边,低着的头部露出了咬合着牙关的侧脸。
「资料是这样写的,没错,可实际情况又是不是这样子,你又知道吗?」
大叔低沉的语气,以再无说服力。
艾利克没有回应。
大叔抬起头,对着他继续喊道∶「我对你很失望,你竟然选择相信那个连见都没见过的人。」
「你说得好像你见过她那样。」
「没错,我是见过,不过是一个里表不一的人……」
艾利克在大叔发话时,从大叔手中抢过弓箭。
「可你还不是按着她给出的信息行事!而且,就算是里表不一,也比你这个冷血动物强多了!」
艾利克对着大叔喊道。
「我……」
「别想着来阻止我,无法阻止希尔的你,又有什麽资格阻止我!」
看着渐渐後退的那人,大叔支支吾吾,停在了原地。
「那不一样的……」
大叔向着艾利克离去的地方张开了五指,说出一句只有贴近他身前的人才能听到的话。
「有些仗,就算打不赢,但还是要打。」
远方,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嗓音。
「因为战争,本来就是为了守护想要保护的人……」
没了哭声,没了稚气,却多了一份决绝。
「想要保护的人……」
大叔重复着这一个片语。
他再一次地迷失了自我。连张开的五指,都忘了收回。
他呆呆地望着从他指间消失的身影。
月轻拍大叔,但并未让他回神。
我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使他收回那只任其伸展,却还是抓不到任何东西的手掌。
「月,我是不是做错了。」
大叔开口的第一句,竟然不是叫我这个把他唤醒的人……
也许我是太矮,太小只了,才会讓他留意不到。
「错的可能是希尔,可能是她。」
月轻轻抚过我的头顶,就像其他所有比我年长的人那样对我露出了慈详的笑容。
「但绝对不会是你。」
她收回哭脸,轻笑道。
「你不用安慰我了。大家都认识这麽久,没必要摆出那虚假的面容。」
「这不是虚伪的说辞,而是我心中的想法。」
月收回了手,转而望向大叔。
「那错的会是谁?」
「如果说,错的那位并不是我们认识的某一个人,你会同意吗?」
「错的是这个世界吗?」
「如果你觉得目中无人的三名王子,组成了这个世界的全部,那我也找不出你说错的地方。」
听着月和大叔之间的对话,我无法插话。
对话题的不熟悉只是其中的一个因素,更大的原因,是我根本成不了他们熟悉的人。
我仿似看客般站在一旁,心中积累着的负面情绪,却是无人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