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感情,到了生死关头,都不重要了。」
大叔连想都不用想,就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我叹气,抬头望向他问道∶「所以,你是爱她的。对吗?」
如果对一个人没有好感,又何必为她转移话题;如果那个人对你来说不重要,又为何在客套时尽可能地避重就轻,不破坏那人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但都不重要了。自己犯下的错,就应该由自己来补救。」
他说的没错,而我也应该像他所说的那样,让错误从犯错的人手中挽回。可是,有着这种想法的我,到现在还是没能改变什麽……
不知为何,我跟着大叔,从货物堆上跳了下来。
「人都是犯同样的错误,对吧,璐璐。」
望着大叔的侧脸,我听不懂他所说的。
「我又忘了,你也是个小孩,却把这些事件告诉你。到最後,还是没能改变什麽。」
他这句话,说出了我的心声,也给了我一个後退的机会。
可是,我应该後退吗?
「拔剑吧!希望这不会是我们的最後一战!」
大叔回过了头,对上了不愿退缩的我。
他留下了这句,流畅地把长剑从腰间抽出。
我无法像他那样帅气地把长剑拔出。慢了半拍的动作,使我落在了他的身後,缓步向敌人迫近。
突然,大叔跳起暴进,让我在拉开了更大的距离时加快了脚步。
听着刀戈相碰的声音,我却只能靠近敌人时闭目并胡乱挥出一刀。
闭目并不是因为不忍,而且不愿看见由自己构成的恶果。
空了,那一剑空了,随着手臂的惯性落回了右边。
对此,我应该感到庆幸,还是失望?
看着渐渐拉开的距离,万分的情愫却在口中化成一句。
「够了。」
可这句响亮的话,并没有传至任何一人的耳中。只因正在对峙的两人,以及藏身各处的众人,都没有因为我这一句改变他们的行动。
在场只有兵刃相接的声音,躲在一旁的人们,还是没有任何行动。
气氛依旧沉重,但见敌人把自己上衣撕碎,并把自己的长袖提在手中,愚钝如我也意识到她想要做的事情。
呐喊过後,我处於胸腔气量不足的状态,无法像刚刚那样喊话提醒大叔。
危难当前只能自保。我抢在敌方发动攻势前,向着侧面躲去。
看着天花乱坠的暗器,我舞动手中的剑,却还是没能把细刃全数挡下。
感觉着擦破右肩的疼痛,我才留意到身中多针的大叔。
留意到他身上插着的细针以及从黑衣中渗出的血水,让我再一次因为害怕而退缩。
顾不上心中的内疚,我留意到他右手探进了衣袋,脑中忆起了一个片段。
把幽蓝药剂交给他的那段回忆……
「你,你怎麽可以这样!」
我向着大叔跑去,却见他闭上双眼。不等我赶到阻止,他已经把瓶内的液体灌进了嘴里。
如果,我没有退後那一步,事情会不会有所变化……
「没办法了,如果再不喝下去,药效可能就会没了。」
瞬间,听着他的声音,我产生了错觉。
大叔一扫过往的失神。这种转变不但体现在外表上,甚至连他的语气,都带给我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声线,除了温厚丶带有磁性,我真想不出有其他字词能更准确地描述当下给我的感觉。
「但是……喝下这瓶药,你的身体承受得了吗?」
鼻喉间涌出的液体,让我不能流畅地把句子说出。那动酸溜溜的感觉,更是使我无法重整思绪。
「你看我之前的那个样子,还能够活下来吗?就算能活下来,中了毒的我,又能够有多长的寿命?」
直到大叔把小瓶放回衣袋里,我才留意到那札进他胸上的短刀。
从露出的手柄长度来看,刀尖已经插过的他的内脏。意外地,原先从衣间渗出的鲜红,已有减缓的迹象。
只不过,他通红的肌肤,却是裂开了血痕。
「人终有一死。再说了,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保护你。哦,是有谁会保护你。」
平淡的语调,似是失去了对死亡的恐惧;平和的用字,仿如不想点出对首领和众人们的怨恨。
他未来得及环顾四周,逐个点出那些藏在暗处的人,迅如疾风的敌人已用她那赤裸的右臂提着匕首,捅进了他的左肩。
比起划动石板时更为尖锐的声音,让我如同失控地停在了原地。
双方的交战,伴随着血色,使我生出反胃的感觉。
比起暗红更为明显的幽蓝从大叔身上冒出。我知道那是药效生效时的效果。
大叔已感觉不到痛。他硬生生地把匕首从肩中抽出,摔下,看着敌人的武器断成两截。
「退後,璐璐!快找个地方躲起来,这种战斗不是你能够参与的。」
伴随着血液,大叔在身负重伤的时候,竟然还在关心这个一无事成的我。
心中的感动比不过心痛。未及跨过地面上冒出的白烟,我看到大叔在痛苦下伸出的五指。
他向我摆了摆,示意我退下,并把自己染红的黑袖撕下。
长袖落下,连带鲜血,而在场的众人却没有发出一声喧哗。
他脱下了面纱,让自己凌角分明的容貌显露在火光四起的空地上。
「退下吧,璐璐!虽然我知道你和我一样固执,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在我的劝解下离去。」
不知为何,大叔笑了,在敌人击中他的时候。
「别说了……」
看着扭打成一片的两人,更像是对自己说的低语从我口中冒出。
我愣在原地,直至看到向着我蓄力蹲下的敌人,才暗到大事不妙。
眼前掠过的长剑,却阻断了对手的攻势。
我回头,来不及向大叔道谢,就见狂奔而去的他被对方跳起过。
纵使有着药物的加持,身为男性的大叔始终不及女性灵敏。挥剑霍霍,却无一命中目标。
虽然命中率如此低下,但大叔并不会就此停下。决定战局的因素,只需命中的一击,就能达成。
战况的混乱,让我无法分清敌我。
突然,敌人犯下了一个致命的失误,让大叔抓住了她的身位。
看着把敌人弱小身躯提在空中的大叔,我心中万分纠结。
亮光从敌人身上暴出,把我刚适应黑暗环境的双眼刺动。
要来的,始终会来。尤其是我这种知晓事件流程的人,根本不需要心生意外。
「退下吧,你不是她的对手!」
我只敢躲在别人身後。除了呐喊外,我还能做到什麽?
「首领,你不是我们的首领吗?大叔现在生命受到威胁!你难道就只会躲在门後,看着你的队员死去吗!」
对了,我还能够求救,用喊话的方法……
可是,又有谁会来回应我?
应该只有正在苦战的大叔能留意到,可这又有什麽用,明明只要大家齐心协力……
「月……」
这是我唯一能想起的名字。
「你在哪里?」
却在分别後,再也没看过她的踪影。
说出那样的话来安慰大叔,你不应该是我们的同伴吗?为什麽…为什麽连你也退缩了?
大叔不断後退,只能在闪躲之际偶而回击。
对手并没有迟疑,抓住大叔反击时未及收回双手的时机,一记勾拳击退了他。
双方势均力敌的对峙,转眼间变成了单方面的暴打。
「璐璐,快…走……」
双唇间流出血液,他倒在货架一角。
也许是因为我的无动於衷,他强行支起被染成赤红的上身。
未及开口,他站立不稳的身体就连同破成碎片的货物,被对方纤细的右腿踢散。
被踢飞的他撞落在铁架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除此之外,现场落针可闻。
你们难道都是些绝情的人吗?
我向着遍体鳞伤的大叔跑去……
也许,我只有着指责别人的心,却也只是旁观者的一员。
对此,有着同等身份的我,怎麽能指责同类……
我用力地撕下沾上泪水的面纱,务求让自己的声音能传至吴两耳中。
「别再打打杀杀了,这样一点意思都没有。」
只见她继续向着我们走来,我说的话并没被她听见。
我用力支起大叔的半边身子,对着有着众数的敌人们喊道∶「就算你把我们杀了,也改变不了什麽东西的!」
我知道的……
就算喊出,吴雨也是无法听见的。
就算给出暗示,其他人也不会来救我们的。
就算是这样……
除了喊话,我还能做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