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你都已经答应过我了……为什麽,到了最後,你又反悔了……」
我不清楚她为什麽会用到「又」这个字。不过,我有错在先,也不好多说什麽。
我轻轻抱着她的双肩,微微弓起自己的双腿,好让她能把脸部贴在我降低了不少的肩上。
「别哭了,好吗?我知道这是我的错。」
「当…当然是你的错……你知道我在学校里等你等了好久吗?」
她收回了放在我腰上的手,却重重地在我胸前敲了一下。
不怎麽疼。
是因为她不忍心吗?
「还真是辛苦你了,当时这麽用功。」
松开右手,我轻放在她的头顶,像小时候那样替她的头发理顺。
那还真是美好的一段时光,没有烦恼,没有阴谋,更没有在生与死之间的挣扎。
可我们已经回不去那个时候了……
「为了提早一年考上魔法学院,我可是花了好多工夫。不过这又有什麽用?我还不是无办法和你上到同一个班级……」
的确,当年娇小可爱,身高连我肩部都不够的她,现在已经高大成人。
她不再向我提出学习上的问题,而我更是在初见时无法把她给认出来。
也许,我们相见不相认,会是一个更好的选择。知晓双方的情况,却不在戳破两人中隔着的轻妙,互不影响,也少了点伤害。
这终竟只是我的假想。她特意来这里找我,绝对不只是想见见我而已。
「这些事情,都过去了,不是吗?」
除了感到自责,我更不想提到这个话题。
如果今天,少了小冬的打扰,我会不会像上一次那样及早离去。这样的话,我……
纵使我正烦恼着,但我还是想见若冰一面。
如若没有看见,我,或许……
现在,就不会生出这种莫名的负罪感。
「那也只是对你来说!
不过也对。对你来说,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她小手抓在了我胸前的衣襟上,从眼角流落的水珠打湿了我颈边的衣领。
「你…你知道,我表达能力一直都不是很好。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嗅着她发间的清香,我感觉着少女独有却只是女性洗发液固有的香气时,被领上的湿意影响,意识到自己口上的失言。
我有种错觉,就像那种飘进鼻腔中味道的错觉。
若冰似是和过去一样,又有点不同。
那种感觉并不是身体上的变化,而是……
认识她这麽多年,她好像都还没在我面对哭过吧!
不过,都这麽多年了。我没了当初认识她时的开朗,她也不像我想象般这麽坚强。
五年不见,许多事情都会改变,尤其在自己对别人印象减淡的时候。似是而非,但又无法根据过往的记忆判断。
她也累了,紧抓着我衣服的手也松开了。不因为这短短分馀钟的痛哭,而是那漫长的五年等待。
「不过是想和你在同一个班级学习而已。
这件事件,难道就有这麽困难吗?」
我不清楚若冰为何要苦苦咬着这点不放。碍於她的泪流不止,我又无法在这种时候提问。
「冰冰,是我的错,但你能接受我在无可奈何下所作出的决定吗?」
像五年前那样,我叫着她的小名,可她回应的语调已不像年幼时的甜腻,而是在抱怨的同时抒发着悲痛。
不过是比我还小一年的十七岁女生,她怎麽会给我一种这样的感觉。
光是听着她的声音,我的情绪竟然会被她所带同。
「本来以为,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谁知道,我这一等,五年就过去了……」
「是真一段很长的时间呀!」
听她这样说,我也不禁感叹了一句。五年时间,足够让一个黏人的女孩,长大成一位婷婷玉立的少女。
「这不仅仅只是时间……」
她摇着头,在我的肩上。
「还记得吗?当我们知道我们都有进入魔法学院的时候,你笑得多开心。」
「那又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不管那是多久之前发生的事情,我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这又何必呢?
我抚动着她的後脑,真像把这样无情的话说出口。
在这种时候突然来访,我在对话的时候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若冰,那都是过去发生的事了。」
我换回了称呼,在把她往外推的时候与她拉开了距离。我再次强调时间上的不连贯,希望她能认清现实。
「过去也好,现在也好,那都不是发生过的事情吗?」
她半合着眼,抬头望着我。在她眼眶滚动的泪珠,终竟无法被柔和的眼帘留住,顺着她微微仰起的脸蛋滑下。
泪水流进了她因发抖而无法闭上的双唇。或许是那种略带苦涩的味道唤回了她心中同等的感受,渐渐收停的哭声又再一次地响亮了起来。
「五年里,发生了这麽多事件。我们都变了……」
「变的人只有你一个吧!」
她喊出的音量把我吓住,并打断了我铺设好的诡辩。
「明明在上学的那个时候,和你要好的女生就只有我一个……」
「若冰,那时候我们才……」
「你想想,你到底把这理由用了多少次了。」
再一次被她打断我的发言,我却只能微微错开她直视我的双眼。
「每次我提到的时候,你都用这个理由回绝我吧!」
她这样说着,似是已经知道我未曾从口中说出的话。
她也知道,我并不是一个能组织自己话语的人;但我却知道,她根本不会接受我这样的说法。
她右手顺着我的衣领,悄悄抚上了我的脸颊。至我能反应到时,她轻滑的四指已经盖过了我微微发烫的左脸。
「以前,我还能够接受。」
她红着脸,低下头,贴在我脸上的手又是收紧了些少。
「有些事件已经发生了,但我们还是要接受的。不是吗?」
我淡淡地说道。
相互理解,有时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们之间,各自明白对方的想法,但在这五年间,许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
一段毫无承诺丶毫无寄托可言的感情,又怎能敌得过一纸婚约?
多年不见,已将近断绝来往的人,又能靠什麽把当初的那一份情意和感动留下……
单靠回想,或许是不够的吧!
不过,感受着贴在我领边的佳人,还有她倚在我身上起伏不定的胸膛,我对自己的想法再一次地产生了怀疑。
当被受关心的那个人成了我自己,事情又会不会发生改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