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虚实对转的双子星
“姐姐，明天高考加油呀！”白发如雪的少女一进卧室便直接扑到了床上。
王珏停下手中的笔，回头笑道：“谢谢啦，这一切终于要结束咯。”
“妈妈不是说考完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嘛。姐姐你想要什么？”
“我打算去旅行。”她已经做好了之后的安排。
“哇，旅行！去哪？带我一个带我一个！”
“哈哈，好的好的。”王珏答应到，“那小冰，你有什么愿望吗？”
白发少女望着天花板沉思片刻，侧身摩挲丝滑的被单，轻嗅床铺，道：“我想要一辈子都和姐姐在一起……可以吗？”
“那当然可以啦，我的好妹妹，你不说我也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王珏爬上床侧躺着看向她，轻轻牵起她的手，“除了这个，还有什么愿望吗？”
“唔……暂时想不到了……”
“那姐姐请你吃好吃的怎么样？”王珏笑道。
“呜啊，不要，我的愿望不要用在这种小地方上。”少女苦叫。
“不会的啦，你的愿望给你存着呢。都说了这是我请你的。”
“那……我想吃榴莲！”
“嘿嘿，和我想一块儿去了。姐姐这就去给你买！”
王珏说罢便走出了家门，然而跨出门后却并非是公寓的走廊，而是一片仅有着两扇门的空间。一扇上面写着“王决”，一扇上面写着“易虹”。
不多时，对面那道写着“易虹”的那道门后也走出来了一位王珏。
两个“王珏”相向而立，无言，却依然明晰心中的想法，无他，只因她们本来就是同一人。
她很久之前就意识到了自己身处幻境之中，按照这幻境的时间来算的话，大概就是一个月前吧，她发现了易虹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易虹，也发现自己多了一个本来没有的妹妹。
梦醒的她划分出两座记忆迷宫，一座与自己的记忆完全一致的，属于“王珏”和“易虹”二人的高中校园时光；一座由自己想象虚构而成的，属于姐妹二人的幸福温暖家庭。自梦中醒来的人却将清醒的二人拉入了梦境，延续着这场荒诞的白日梦舞台剧。
只是虚幻的梦终究只是镜花水月。易虹曾告诉她，她在一场梦里，是姜道姐帮助她们来叫醒自己的。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拉着她们玩一辈子的过家家，更何况，自从知道身在梦中后，每当她一次又一次的意识到这个“易虹”不再是自己的“易虹”的时候，自己内心深处的染着晶蓝纹着火凰充斥着无止尽的血红的记忆就会一遍又一遍地刺痛着自己的神经。
属于她的“易虹”已经不在了，那沉痛的记忆不是假的，也不能是假的，她如何能忘，她如何敢忘。
可是，明白了这一切的她，却还是沉醉在白日梦中。她享受着这不复存在的时光，也无时无刻不在内心里谴责着自己。
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她唯一不知道的是姜道姐什么时候会将易虹和王决强行唤醒。
这场梦需要她自己终结，且也只能由她亲手终结，这是她对“易虹”、对易虹、对王决的交代，更是对自己的交代。
“要醒了吗？”伫立在写有“易虹”的那扇门的王珏问到。
另一个王珏手上变出一袋榴莲，道：“嗯，但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个约定。”
“我也是，还有一个道谢。”
说罢，二人便各自拉开了门走了进去。
“丁铃铃铃。”
铃声响起，盖笔放下。监考老师提示收卷的声音勾起易虹的思绪，回忆起过去两个月的时光。一如自己记忆中的考卷再一次告诉易虹这的的确确是一场梦，不过与现实中的那次考试不同，这一次的考试她显得得心应手得多。
易虹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帮助王决，并确保王决的安全。她曾试图直接告诉王珏这是一场梦，但王珏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个梦境也没有丝毫变化；她也曾在这梦境中寻找过王决，只是这里的一切真的和她记忆中的高中生活完全一致，唯一的不同就是王决变成了王珏以及她们之间的感情。
在梦境这两个月里，她没有自己的一身修为，体魄也与高中别无二致，就好像真的在高中备战高考。
她不知道自己内心里是否已经放弃帮助王决的想法，她只是，只是觉得和王珏以及的这段时光很开心。
待思绪飘荡游离的易虹再次回过神来，自己已然再次久违地身着厚实的防寒服，眼前的人同样穿着防寒服，注意到护目镜与帽子间漏出的几缕黑色发丝的她知道，这是王珏。
正疑惑于现状又是什么状况的易虹看着眼前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我一个月前就意识到了，”王珏取下了护目镜，说到，“这是一场梦。”
“那……”
王珏先一步按住易虹的嘴唇打断她的话语，继续道：“我也知道，你不是她。不过还是要谢谢你陪我再次重温一遍这段时光，这是我如今仅有的宝物了。”
她轻声说着，向着易虹慢慢走近。“我还有最后一点任性的请求，能够在当一次我的易虹吗？我还有一些话想说。”
二人静静对视着，时间似乎定格在了这一刻。易虹的心脏砰砰地剧烈跳动着，颤动的嘴唇有些干燥。她抿了抿嘴唇，只轻轻“嗯”了一声。
得到这肯定的回复，王珏嘴角微微扬起，她一边观察着易虹的反应，一边张开双手慢慢贴近。厚重的羽绒服摩擦沙沙作响，约莫六七秒王珏才轻轻抱住呆立在原地的易虹。
静止，沉寂。
半晌之后，易虹才缓缓抬起自己的双手，同样抱着王珏。
感受到背后传来的触感，王珏这才松了一口气，扬着的头颅落在易虹的肩膀上并倾向她的头，抱住的双臂也更用力了些，仿佛都能听见彼此的脉搏了。
“那天冲你发火，是我不对。当时我就该直接给你一拳打回去。”王珏说着还锤了易虹一下。
猝不及防地吃上一拳，也是使得易虹叫出声来。
“哈哈。”王珏笑笑，“然后我再一脚把那个意图破坏我们关系的破本子一脚踢开。我们一起找那恶心的要死的虫子算账。”
“是说的介蕈嘛？”易虹问到。
“对！就是那个逼。太气人了，要不是他，我们用得着来着鸟不拉屎的地？必须去给他两巴掌!不仅如此，我还要把他妈妈抓走！”王珏大声嚷嚷着。
“哈哈哈，就该给他点颜色看看！”易虹笑着应和到。
“到时候，你在前面袭扰牵制他，阿尔忒弥斯召唤星夜狼辅助你，我就在后面架一把狙，保证枪枪爆他狗头。”
“好好好，我跟你打配合，哼，介蕈？定叫他有来无回！”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哈哈哈哈哈……”王珏爽朗的笑声渐渐滑落，直至一声叹息。
易虹可以感受到，王珏的身体开始颤抖，抱住自己的力气又加重些。
“就……该是这样……要真是这样就好了……”王珏咬住自己的嘴唇，声音开始哽咽，“要……要不是他，我们就不会中他的圈套……要不是他，你也不会被他……要不是他，我也不会去当什么圣女……”
王珏不住地抽泣着，易虹轻轻拍抚她的后背，道：“介蕈死了，他已经死了，听姜道姐说是你杀了他。”
“呜呜呜……对，是我……都是我！”王珏哭得更大声了，“害得我们中圈套的是我，害得你身犯险境的是我，害得你再也回不来的人，也是我！”
情绪爆发的王珏这下可难住了易虹，让她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该作何反应。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紧紧地抱紧她，不断抚摸着她的后背，希望这样可以让她好受一些。
“我把他杀了又能如何，一切都回不来了，我就只能在这虚假的白日梦中寻求着你的影子……”
“我，我不是在这嘛，我在的，在的。一直都没走。”易虹脱口而出的话打断了王珏，可能就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
“……”王珏停住了，感受着怀中与记忆里别无二致的触感，蹭蹭易虹的头轻声道，“呵，对啊，你在这……至少现在，还在。”
易虹不善言辞，哪怕此刻她的心犹如海边的潮汐波涛涌动不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尤其是不知道做为王珏的“易虹”该说些什么，只能静静地抱着她，轻抚她的后背。
良久，王珏开口道：“谢谢你，易虹。”
二人松开后，易虹看着眼角发红的王珏微笑着，眼眶里的泪水溢出顺着泪痕缓缓滑落。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截断了这条细小的泪流，拭去王珏脸上的泪水。“那，那我呢？”
听到易虹这话，王珏登时一愣，旋即笑笑，“也谢谢你，易虹。”
王珏的脸颊传来温热的触感，易虹那只抹去了她泪水的手却没有放下，抚摸着她的脸庞。
“那我们的约定还作数吗？”
“……”
许是觉得王珏没听懂她指的是什么，易虹继而说到：“就……就是，我们那晚拉钩，说，说……一辈子的约定……”
“呵，那时候我还没醒呢，不算数。”王珏轻轻笑道，抓住易虹的手将其轻轻放下。
得到了这虽然已在心里预想过的回答，易虹的心却还是凉了下来，鼻子一阵酸楚，“也，也是……”
“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来这吗？”不待易虹开始伤心，王珏倒先突兀地问了一个问题。
“为，为什么？”
“就是你来这梦境里的目的。”
“目的，不就是帮王决找到你，把你叫醒吗？”
“对啊，还有一个人呢，那约定我自己说了可不算。”王珏说罢，身体便开始缓缓隐去，只在原地留下了一道门。“你还得问问王决的意见呢。”
人来人往的车站门口，有一白一黑的双胞胎姐妹很是显眼，招得路人纷纷侧目。
“姐，易虹她怎么还没来啊。”
“快了，刚才我给她打电话，马上就到。”
“要不干脆我俩自己去得了，把她丢下！”
“你想得倒是美。诶，那不就是嘛，嘿，易虹，这儿！”
推过门后，易虹身处的景象再次变换，这次则是来到了家乡的车站，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平时的便装。听见远处有人呼唤自己，循声望去，原来是王珏和王决。
见易虹小跑着过来，王珏向身旁的王决问道：“小冰，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嗯？姐，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不记得自己的名字……”王决说话声戛然而止，陷入了困惑，她感觉自己的记忆好似蒙上了一层雾纱，朦朦胧胧，无法看清。
“哈哈，王决，我的傻妹妹，梦该醒了。”王珏凑到她耳畔悄声道。
听到这话，王决的脑海犹如拨云见日，回想起了自己的记忆，呆立在原地半晌才捋清如今的状况。“这，这，我……”
“我知道你的目的，我们待会就走，这场白日梦也是时候醒了。”王珏牵住她的手轻声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有一件事还需要征得你的同意。”
“我来了。”易虹正好到来。
见到如今三人齐聚的局面，王决心中也算是明白王珏要说的大致是什么事了。
王珏牵起王决的手向易虹说道：“易虹，如你所见，现在我和王决并不是普通的姐妹关系。即使这样，你也仍希望那个约定算数吗？”
“可，可是，你们不是……”易虹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重磅消息顿时脑子宕机。
“好你个渣女呀。当初你躲着我跑，伤了姐姐的心，现在就想抢我姐姐了？！”王决故作嗔怒。
“不，不是的。那是因为姜道姐说我是导致你精神不稳定的最主要的因素，我担心你看见我会对你不好才……”她急忙辩解。
“那那个李兴城呢？你还拉着他一起跑是怎么回事啊？”王决继续追问到。
“我和他一起出去，我跑了，把他一个人撂在那，怎么想也不合适吧……”
“那你还真挺会为他人着想呢！”
易虹一时哑口无言。
“噗，行了，你也别压力她了，她就是这样的。”片刻之后，王珏才憋不住笑了，“所以，易虹，你的回答呢？”
“我……”短短两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这段时间中她们被罚过站、上课偷吃零食、为考上同一所学校而努力复习……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经历过的事，却都与记忆中的不一样。
“我不太会说话，王珏。跟你在一起总是很开心，这样的日子我希望可以再多一些……”易虹如此说到。
“哼，我还没说我答不答应呢！姐姐是我的！”王决冷哼一声，拉着王珏走开，并转头向易虹警告，“你先在这等着！”
“姐姐，你真的……”王决捏起拳头轻轻锤了王珏一下，“太狡猾了！”
“唔，那你的意思是，不答应咯？”王珏笑着反问。
“就算我不答应，你肯定也不会轻易放弃的吧。我可太了解我自己了。”
“所以？”
“哼，这两个月我过得很开心，看在这段时间的份上，我就给她易虹一个机会。”王决气得鼓起了腮帮子，随后又小声嘀咕道，“而且，要是姐姐不能和易虹在一起的话，一定会很伤心的吧。”
闻言，王珏一把抱住了眼前与自己外貌神似的美少女。“嘿嘿，我太爱你啦我的好妹妹。”
“别急，我还有一个条件！”
“说说说，不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有了易虹之后，也不能把我给忘了。”
“哈哈，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把你给忘了呢？你可是我唯一的妹妹呀，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得到了王决的应允，答应了她的要求，王珏便打算前去回复易虹。可王决却又反抱住了她。“等等，姐姐，再抱一会儿……”
王珏知道，自己的这个妹妹心里肯定还是有些抵触的，可即便如此她也依然答应了自己任性的请求。想到这心中不禁对其疼爱有加。
不多时，二人回到了易虹面前，一个笑颜如花，另一个则看起来有些气鼓鼓的。
“妹妹，易虹。”王珏向二人各伸出自己弯曲的小拇指，“往后的时光，你们愿意一直陪我在一起吗？一辈子。”
“我愿意！”王决不假思索地勾住她的小指答应到。
易虹同样伸出了自己的手，然而她却犹豫地看着王决迟迟没有勾住王珏的手。
王决见易虹如此模样，便知道她是在顾虑着自己的意见。“磨磨蹭蹭的，再这样我可就反悔了啊。”她一把抓住易虹的手，将其与王珏的手相勾住。
王珏的手轻轻摇了摇，带动着易虹的手臂晃了晃。明明只是脆弱的小拇指相勾连，却让她感到彼此的连接似乎坚不可摧，仿佛在做梦一样，心激动地跳动着，她回应道：“我愿意。”
“谢谢，我爱你们。”
伴随着这一语落罢，三人眼中的景象顷刻间便破灭消散万物归于黑暗。
不明真相的易虹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陷入了惊慌，勾住王珏的小指用力，想要将其抓住，然而却感觉身体沉重无比使唤不得。
她奋力地挣扎着，试图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猛然一用力，噌的一下便坐起身来。
环顾四周，此地不是别处，正是姜道姐的房间，精巧的香炉正飘荡着袅袅青烟，室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你们成功了？”一直守在这的姜道看见自行苏醒过来的易虹，心中惊喜并问到。
然而易虹却无暇顾及姜道的疑惑，她的心猛烈地跳动着，不禁屏息注视着身旁揉弄惺忪睡眼苏醒过来的王决。她害怕了，她害怕刚才经历的一切都真的仅仅只是一个梦。
王决缓缓坐起身，同样看向易虹。
易虹心神一震，眼前的王决是如此的陌生，却又让她感到无比的熟悉。湛蓝水润的眼眸微光流转，好似向她诉说着心中的情愫，这是她从未在王决身上见过的。
她伸出自己的手，做拉勾状。白发少女见此立马心领神会，浅浅一笑，同样伸手勾住她的手，并轻轻拉近彼此的距离，使二人额头相贴。
“……王珏？”
“嗯。”王珏轻声回应了易虹的呼唤。
“我……我，喜欢你。”
“嘿嘿，我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