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登走出去之前，先冷眼瞪了下那些用奇怪眼神看自己的人。
同学们大概是终于想起来他是个公爵了，纷纷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由于皇帝大力打压贵族势力，提高魔法师地位，甚至暗搓搓在教材里塞私货的缘故，在帝国魔法学校里，学生的出身其实是被淡化的。
除非对贵族做出不可饶恕的行径，否则哪怕是个平民，学校一般也会全力保学生无恙，甚至有必要的时候皇帝都会出面。
不过毕竟很多学生都是平民，就算从小被教会测出了魔法天赋，预定要进入帝国魔法学校，面对真正的贵族，很多人也是会怂的。
只有少数从小就娇生惯养，家人张口闭口“我家宝以后是要成为大魔法师的”这样捧着长大的人，才会在贵族面前也维持着傲气。
……但人家硬要看他的热闹，兰登也拦不住就是了，毕竟大家都是“帝国的未来”，如果皇帝亲自下场和稀泥，这种小事他也不好太不给皇帝面子。
心中做好了最差的准备，兰登提着剑，缓缓走到了莉莉卡对面。
希望莉莉卡别做的太过分。
比起兰登全身紧绷的警觉状态，莉莉卡看上去就放松多了。
她缓慢地拔出剑，轻轻歪头，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好像很久没有对打过了。”
兰登不理解她明明不喜欢自己，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表露出熟稔的态度，回答的时候也很谨慎：“好像是吧。”
莉莉卡被他母亲带回公爵家后，就以护卫的标准培养莉莉卡，让兰登的剑术老师同时教莉莉卡，并告诉她以后要保护好兰登。
于是剑术课上，莉莉卡就经常和兰登对练。
区别是，当年两人手里拿的都是又小又钝的木剑，现在手里足以伤人的真剑。
不得不说兰登的母亲看人很有一手，莉莉卡确实很有武学天赋，刚学没多久就跟上了兰登的进度，对练的时候，态度也逐渐犹豫。
“万一伤到兰登怎么办呢？”
那时候的莉莉卡，外观和现在别无二致，依然是十二三岁的萝莉样子。
最大的区别，大概是她当时看兰登的眼神会非常认真，有种专注而执着的感觉，现在却总是飘忽不定，很少与兰登对视。
小兰登当时也跟莉莉卡关系很好，听莉莉卡这么说，当即拍着胸脯道：“我是男子汉，受点伤不算什么。”
“……但是，我不想让兰登流血。”
“没关系啦，莉莉卡又不是故意想伤害我，而且不对练的话，我也没办法变强，总不能以后只让莉莉卡保护我吧？我也想保护莉莉卡……”
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的树荫下织围巾的芙洛拉闻言，立刻故作生气地站起来，作势要把手里送给小兰登的围巾剪碎，开玩笑似的威胁道。
“兰登就只想保护莉莉卡吗？你考虑清楚再说话哦！不然今年冬天你就没有我织的围巾戴啦！”
奶妈兴致勃勃地参与进来，假装抹泪：“哎呀，我果然是老了啊，少爷完全想不到我……”
“怎么会！”小兰登赶紧端水，“当然也想保护洛儿和奶妈……嗯，还有姐姐！”
已经开始了贵女的教学，今天难得抽空过来看望小兰登的海莲娜，那日渐冷淡的面容，闻言也不禁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谢谢，我也会保护兰登的。”
因为莉莉卡拔出剑后的姿势唤起了过去的回忆，兰登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了一些很多年前的旧事。
那时候大家关系都很好，所有人无论身份高低，都像是他的家人一样，所以哪怕他很多时候一天只能在吃饭的时候见到父亲母亲，他也不会感觉孤单。
……但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虽然他知道人都会有变化，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小时候那么天真了，可他真的无法理解，到底是什么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劣化到如此地步。
莉莉卡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兰登没有了伤春悲秋的余裕，他下意识地抬手格挡，躲过了这一击。
虽然已经离开斯图亚特家好几年了，但莉莉卡现在使出来的剑术，依然是以斯图亚特家的剑术老师教授的剑术为基础，一招一式之间，让兰登充满了既视感。
不过兰登毕竟很熟悉莉莉卡的招数，知道她其实是在放水——莉莉卡娇小的身材并不影响她的实力，甚至让她的行动更加敏捷，如果她想的话，他格挡的过程，莉莉卡已经能出招十几次了，根本不可能让他躲过。
尽管不解为什么莉莉卡这时候忽然对他释放善意，但兰登还是专注打斗，并逐渐找回了曾经跟莉莉卡对打时的感觉，甚至预判到了莉莉卡的行动轨迹，躲闪的时候直接抛剑后截距转身，再背后反手接剑翻腕格挡。
这一套行云流水地使出来，视觉效果实在太帅，围观的学生们都忘了兰登的身份，忍不住纷纷叫好。
兰登也有点兴奋，一时甚至忘了自己现在跟莉莉卡之间诡异的关系，像小时候一样，带着笑意去寻找莉莉卡的眼睛，想获得“同伴”的认可。
莉莉卡的眼睛是非常纯粹的黑色，光芒一丝都照不进去，一眼望去，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
她平时总是心不在焉的，不肯用正眼看人，目光总是望着人身后或者其他什么地方。
但打斗期间，可能是出于优秀的战斗意识，在兰登捕捉到她眼睛的瞬间，她也条件反射地回望了兰登。
浓郁的宝石般的蓝色眼睛，与幽邃的深渊般的黑色眼睛对视。
黑色的眼瞳的边缘，忽然泛起了一圈红色的光芒，无法压抑的杀意陡然爆发。
下一秒，兰登就被被动作突然快了好几倍的莉莉卡击倒在地。
莉莉卡柔嫩的双膝分跪在兰登的腰侧，她娇小的身体前倾，两手握剑，锋利的剑刃直接擦着兰登的脖子，插进旁边的地面里，
一丝血线缓缓从兰登的脖子上渗出。
他躺在地上，感受着刚才自己被击中的腹部的疼痛，又感受了一下贴着自己皮肤的长剑那冰凉的触感，缓缓睁开眼，看向压迫在自己身上的莉莉卡。
如果他躲得不够快，这一剑就不会仅仅是划过他的脖子，更有可能把他的眼睛戳瞎。
“……这是在上课，莉莉卡。”
兰登努力让自己的剧烈的心跳变缓。
莉莉卡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点点头，起身收起了剑。
兰登摸着自己受伤的脖子，站起来，慢慢走向被吓到安静如鸡的同学那边。
「“……但是，我不想让兰登流血。”」
「“没关系啦，莉莉卡又不是故意想伤害我……”」
兰登闭上了眼睛。
都过去了。
刚才的莉莉卡，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ps：晚上有加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