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我自己的能力,高低也就只有个读心术可以拿来说道了。当然,我和恋恋之间本就有姐妹间的羁绊,再加上我的第三眼也能够感知到恋恋,所以也只有我最有可能从各种的蛛丝马迹里找到恋恋。
然而,光靠第三眼可没法找到恋恋,毕竟她自己陷入了无意识之中,而包括我在内的妖怪掌控的都是表层意识的力量,就好像天与地一般,分别存在于不同的高度,很难互相意识到对方的存在。
但这也提醒了我一件事——潜入无意识,可并非是只有恋恋才能做到的事。
毕竟我们都是觉妖怪呀,恋恋只需要闭上第三眼就能达到的境界,身为她姐姐的我自然也能够做到。一般来说,拥有相同能力的人是能够相互感知到的,索性这一次就做得彻底一些,我也直接深入到自己的潜意识中,用无意识的状态去寻找恋恋吧。
说起来……
抛下身为觉妖怪的骄傲,选择逃避表层意识而陷入无意识之中,这对于我而言确实是件难以置信的事——但如果目的只是为了找到恋恋的话,暂时“闭眼”倒也不是什么接受不了的事。
想到这儿,我便不再犹豫了,朝着蕾米道过谢后便径直离开了红魔馆的大门,从雾之湖的上空悠然飞过,无视了过来搭话的冰妖精,就这样漫不经心地飞着,辗转便来到了一片无人的草地上,双脚踏实地落到了地面。最后的最后,我将三只眼睛全部闭上了。
在闭上第三只眼的那一刹那,耳边的世界一下子变得清静了,再也没有纷繁的心声扰乱我的思绪,在那一瞬间的周围光景,最后竟只剩下了纯粹的空白,而我……就在这片空白之间漫无目的地走着,我仿佛能看到一切东西——又仿佛什么都看不到。
我在行走、蹦跳,在白茫茫的世界里跑动着,然后我不知为何又回到了红魔馆里,大摇大摆地从女仆长的眼前走过,进入蕾米的房间里看着正在悠闲喝茶的她,随意揉了揉她的脑袋,看着她一脸茫然地环顾四周的样子偷笑;接着又跑到地下室去找芙兰,结果出人意外的——那位金发的吸血鬼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她绝美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不屑的神情,随即便高傲地扭过头去,再也不搭理我了。
怎么回事,芙兰她……能看见我吗?
啊,是了,她也能看得到恋恋,能够注意到像她一样凭无意识行动的存在,不然恐怕也没机会和恋恋成为朋友吧。
没准这还是一种极罕见的天赋呢。
第二次离开红魔馆后,我那无意识的头脑却自己运作了起来,于是我一边走一边随性地思考着,或者说只是做了一些天马行空的想象。
所谓的无意识,到底是什么呢?我以前还不知道,或许恋恋会知道答案吧——不过现在自己也或多或少有了感觉,那大概就是一种“能随心所欲做事”的权利吧,就像是懵懂无知的小孩天然就可以在父母面前表现任性,而大人这么做就容易被人看不起一般,现在的我就彻底沉入了自己的潜意识之中,并且由于是无意识地行动而不会被人发现,以至于现在的自己即便是干坏事也不会被惩罚了。
这……便是恋恋所追求的一切吗?
随心所欲地操纵潜意识,自由地在辽阔有趣的大世界中遨游……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古明地觉”了,而是另一种能操纵无意识的妖怪,就像恋恋一样——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印象里她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事,从前还难以想象她为什么会偏执成这样,但现在……我多多少少也理解了些。
话说回来,我真的能找到恋恋吗?依靠这个无意识的能力?
“呜……”
原本还想让这个无意识的形态保持得更久些,但却没想到坚持了没多久我便受不了了。即便是闭上了读心的第三眼,我那被压抑住的意识却仍然不肯安定下来,它无时无刻地在和我的无意识进行着对抗……这一来二去的便让原本是严丝合缝的心防产生了破绽,紧闭的觉之眼也开始颤抖了起来,好像正要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跳出去似的……
有点……恶心……头疼得要死,五脏六腑有如翻江倒海一般被搅乱,我这是生病了吗?不……只是因为关闭了第三眼而已,看来我并没办法像恋恋那样自如地控制无意识呢。
看来我也不能继续再当无意识的妖怪了……嗯?
突然间如同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时后背早已遍布了冷汗,我这才从刚刚的那份恐惧里回过神来,匆忙捧起自己的第三眼低头看了一下……还好,觉之眼是睁开的,我的无意识也被压制住了,读心的能力好像也恢复了——但还是有差别的,遁入无意识虽然能带来一时的快感,却会让人失去很多东西。
像是……我的人格,我的思想,我的记忆……我所有意识中的一切,都被这个该死的眼睛吸走了。仅仅只是坚持一会儿还好,但维持无意识的形态越久,第三眼就会越发贪婪地吞噬着表层意识,直到我彻底忘了自己是谁,直到——我彻底沦为了无意识的奴隶,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意识为止。
原来是这样,所谓的无意识其实是一味慢性毒药啊。
明明是如此可怕的事物,恋恋她……到底是怎么忍受得了的?
恍惚之际,身体却不知不觉跪倒在了地上,双手撑着地,细碎的草叶从指缝间擦过,感觉痒痒的、酥酥麻麻的。我就这样怅然地低着头,任凭纷乱的意识将我淹没。或许是因为刚刚知晓的真相听起来实在是过于震撼了,我一时半会儿竟缓不过神来,只觉得此刻的头脑里只剩下了一片空白,好半天才稍稍恢复了些意识,勉强从地上站起身来。
“恋恋明明一直身处危险之中,我却浑然不知……”
于是自嘲地笑了笑,我又喃喃自语道:“果然,我还真不是个称职的姐姐啊。”
“姐姐怎么到这儿来了?”
不知道为何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好像正是不久前离开地灵殿的恋恋。大概是因为她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巧了,以至于我又以为自己在做梦——不对,我不是原本就在梦里吗?
“恋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