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失败了。
不过，林无明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事实上，这样更合他心意。
如果忍无法看穿他的把戏，接下来的计划反而会变得棘手。
下午，三时。
林无明又一次站在古洛格丽的门前。
咚咚咚！
伴随着敲门声响起，吱呀一声，忍轻轻开门，露出半张冷漠的脸来。
忍的眼神夹杂着一丝疑惑，不明白为什么林无明三番五次来骚扰她。
“下午好！”
林无明露出清爽的笑容，随后将右手的盘子送上前去。
“我的好徒儿，为师看你日夜操劳，特地为你准备了水果！你看看要不要——”
——碰！
林无明的笑容僵在脸上。不留一句话的机会，忍直接关上房门。
他看着紧闭的木门，眨了眨眼睛。
这是徒弟对待师父应有的态度吗！
“很好，很好……”
林无明嘴角一阵抽搐，只能安慰自己。
也罢，俗话说得好，阳光总在风雨后。
这样更合他的心意。
如果不这样的话，反而会影响他的计划。
林无明轻轻瞄了一眼客厅。
大门外，杰尔明还在奋力挥动锤头，敲打着铁器，仍在赶工期。
但是，那个专注打铁的男人，时不时会回头看监察这里的动向。
林无明的分毫举动，被他尽收眼底。
下午五时。
又一次，林无明站在古洛格丽房间门前。
屋外，午时的燥热已经消失，烈阳向西移动，取而代之的是沉闷。
咚咚咚！
林无明额头冷汗渗出，敲门声已经愈发急躁。
“师父……”
这一次，忍似乎提前预料，只把门打开一道狭窄的缝隙。
此时忍的鄙夷已经完全不打算遮掩了。
又是他。
清秀的眼眸，如同看着肮脏的臭虫一样，高冷又美丽。
“下午辛苦了！”林无明堆出满脸笑容。
“师父、您有什么事？”忍皱眉问道。
“我这里有一盘小吃，可以给你补充能量，你看——”
“再见！”
话未说完，忍伸手就要关门。
“等等！”
右脚顶进门缝里，林无明咬牙顶住压力。
——碰！
钻心吃痛，林无明脸色惨白，额头渗出冷汗，倒吸一口冷气。
“别、别着急啊！”
喘息着，林无明勉强摆出一副笑脸，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眼来。
忍不由一怔，看着林无明痛苦的表情，接着不由皱眉。
“你没事吧？”
“没、没事。”林无明轻轻撤出右脚，侧着身子完全不敢右脚用力。
深呼一口气，林无明再度开口说道：
“我，其实一个问题想问你。”
听到师父的请求，忍缓缓抬起头，冷峻的脸色有些缓和。
“什么、事情？”
轻咳一声，林无明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头。
“你，是怎么识破我的计谋的？”
忍脸色变得有些冷漠。
她看了看师父受伤的右脚，又看了看他手中的餐盘，缓缓松开门把手。
“这一次，您带来的是炸丸子。”忍面无表情。
林无明连连点头。
盘子里确实是金黄酥脆的肉丸。
“可是，父亲不会做饭。所以、丸子肯定是您做的。”
忍断断续续地说道，目光中带着一丝冷漠。
林无明不由愣在原地。
“而师父做的东西，肯定加入变态的配料。”
少女宣判死刑，让林无明额头冷汗连连。
喂喂喂，就算自己真的是变态也请不要这样到处乱说好吗！
有些事说出来是很丢人的！
“那上一次呢？”
林无明还是有些不甘心，继续开口问道：
“那可是荔枝，洗洗剥皮就能吃了，跟厨艺有什么关系？”
“长着眼睛，线条腿，还会说话的荔枝，谁会吃？”
忍终于忍无可忍，银牙紧咬，猛地关上木门。
——碰！
清风吹起林无明额前的刘海，唯独留下他一人在风中凌乱。
又一次，失败了。
屋外，铁器敲打声依旧。杰尔明时不时投来冰冷的目光，注视着林无明的一举一动。
林无明叹了口气。
回望向远处的杰尔明，林无明摊开手掌耸了耸肩。
两人隔着偌大的客厅，目光相接。
吉尔明盯着林无明的脸，深邃的眼眸带着莫名的情绪，无奈叹了口气。
晚餐时分。
黄昏的光逐渐收敛，天空中，乌黑的云层逐渐聚集。再过不久，照亮大地的阳光就会彻底消失。
今夜，恐怕会有一场暴雨。
林无明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默默夹起一筷子蔬菜。
任务失败的原因，是为什么呢？
虽说他有粗心大意的成分，但毫无疑问，忍的戒备心理确实也客观存在。
要打破她的心理防御，困难重重。
这与忍常年独自生活有关。
要一个人行走于黑暗之中，必须保持对危险的敏感。而这，成为林无明行动失败的要素之一。
饭桌上，众人默默用餐，无人交谈。
今夜的晚餐，不可谓不丰盛。
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可以说林无明暂借歇脚以来，最豪华的一顿晚宴。
但从气氛来说，却又是最压抑的一个夜晚。
林无明自不用说，忍的心情同样沉重。
古洛格丽的病情，在她的精神照料下，并没有好转。
甚至，还存在不断恶化的迹象。
今天下午，古洛格丽咯血，染红整只手帕。
这种迹象表明，古洛格丽在夜间回复的能量，已经跟不上白天的消耗。
明晚，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忍暗自咬紧嘴唇，眼眸中透露着一丝不甘。
而杰尔明，同样脸色阴沉。
今天，他的任务最为繁重。
除了要负责食物系变异魔兽的捕捉，还要时时关注林无明的动向，留意进展。
最终导致，武器锻造进度被耽搁。明晚能赶在截止线前交付武器吗？杰尔明心底有些焦虑。
至于林无明，他亲自给出的提案，根本毫无进展。
众人默默用餐，气氛变得愈发焦虑。可以说，这是林无明来到这里最为压抑的一晚。
打破这种氛围的，是忍轻轻的一声惊讶。
“咦？”
她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粥，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林无明不由眯起眼睛。
在她身前的那只小碗里，清香的米粥热气腾腾，飘散出很好闻的味道。
只不过，那米粥与餐桌上的山珍海味，显得格格不入。
在饕餮盛宴中，唯有这米汤显得寒酸。
稀稀拉拉的几粒黄米，丢上几片蔬菜叶子。
卖相很丑。
却让忍睁大双眼。
“好吃吗。”
旁边，一直保持沉默的杰尔明，终于开口了。
莫名地，忍愣在原地。
这实在说不上是一道好吃的饭菜。
不如说，跟饭桌上其他美食比起来，有些难以下咽。
但对忍来说，却有着不可磨灭的意义。
当年，在忍刚刚记事起，就意识到父亲面临严重的经济困难。
没有人认同杰尔明锻造的武器。
一个魔法学院肄业的院生，跑去锻造武器？
指不定是用魔法欺诈呢！
外表虽看似华丽，但若使用魔法，却能偷工减料，徒有其表！
在没有收入的日子里，两人只能节衣缩食，每日喝菜粥度日。
可即便是面对那样的困难，两人仍坚持着，傻乐着，以为难熬的日子总会过去。
现在，不也是一样的困境吗？
忍望着手中的米汤，视野有些模糊，泪花在眼眶中打转。
转头看去，杰尔明的碗中甚至连菜叶都没有。
同那时一样。
杰尔明把所有健康的蔬菜，都留给了忍。
忍眼圈发红，鼻子一酸，轻轻拿起汤匙。
那一刻，忍的还未发育成熟的胸中，似乎鼓起了力量。
似乎盛起一小口，放入口中。
熟悉的味道入喉，忍缓缓闭上双眼。
苦涩吗？那就对了。
“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坚定的语气，忍缓缓开口说道。
接着，清脆的声响，出人意料。
那碗的稀汤，象征着父亲对女儿浓浓的爱意，忽然洒落在地。
汤匙掉落，狠狠摔成两半。
美好的回忆，变成了再也无法触摸到的空梦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