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即使是捂住了嘴巴，浓浓的爱意也会从眼睛中流露出来。
那么，不爱那个人之后，是不是也藏不住呢？
平安名堇仔细思索着这个问题。
她双手不自觉地揉搓着，指甲在手掌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微风拂过发丝，金色在阳光之下闪着耀眼的涟漪，即使是自己都会时不时对着这样的美景发呆。枯叶哗哗响着，即使是冬天，鸟儿们的歌唱一如既往的悦耳。
夏日时淡淡的花香是这条街上所特有的，堇和她，唐可可，经常流连于此。握住的手掌之间传递着相互的情感，紧扣的指尖勾勒着丝丝缕缕的红线。
我们会一直这样走下去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
并肩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堇微红着脸，认真听完可可这句话后，将她搂入怀中。
那么，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堇仔仔细细地翻找着自己的回忆。
是我哪次开玩笑惹她生气了？是我生活中的什么习惯引得她忍无可忍了？还是……
堇找了半天，一无所获。
她只能愣愣地抬起头，看向可可的眼睛。
或许是和她对视太久了，可可垂下眼帘。挑染的颜色吸引了堇的注意力，她像是忘却身边一切似的紧紧盯着它。
这里是可可撒娇的时候，堇最喜欢抚摸的地方。她想要伸出手再摸一摸，但是又触电一般收回手，对上可可再次抬起的视线。
——我说，我们分手吧。
没有颤音，没有犹豫，也没有什么落泪的迹象。可可坚定地，毫无回旋余地地将过于残忍的语言丢在了两人之间，砸在地面上。
——没有什么原因，我腻了，而且我要回中国，再也不回来了。
似乎是堇的表情看起来太过滑稽，可可吞了吞口水，将更加绝情的话砸向堇。
——先走了，明天的飞机。
平安名堇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她逃离一般离开自己的身边。
初冬的阳光洒在身上，微风恰到好处地带走了有可能产生的一丝丝燥热，吐出的气息却像是破旧风箱拉出的炉火，吱呀声音中落着焦炭。
堇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到的家中，也不清楚怎么度过的这一晚。
只知道第二天清晨走出家门的时候，自己习惯性地带了两瓶大麦茶。
喝起来真撑。
这样抱怨着，堇把剩下的半瓶丢进垃圾桶里，揉揉因为灌下和平常不相同分量液体的胃，站起身。
今天走的另一条路，离学校更近，也更方便。
但是堇几乎没有走过这里，而是会选择那条稍微远一点的。
不过，现在没有这样选择的理由了。
可可坐在长椅上，面前站着一脸愤怒的千砂都。
——就是这样，我不想让她一直记着我。如果能恨我，忘了我，那是最好不过了。
——那我们呢？我们就要这样一直瞒着她，为了你这样的偏心？
——对不起。
岚千砂都愤怒的表情慢慢收敛，突然眼泪落下，打湿了可可的外套。
——我大概是没有回来的机会了，如果……
唐可可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大概是没有如果了吧。
堇紧闭双目，坐在椅子上发呆。
换去了冬季校服，夏天又悄然而至。
初夏的夜晚还没有恼人的飞蚊，从地表偷偷散发出的凉意拂在身上，无法形容的惬意。
——具足虫！快抱抱可可！
堇睁开眼睛，什么都没看见。
她摇摇头，把半瓶大麦茶丢进一旁的垃圾桶中。
喝起来真撑。
堇
展信佳。
我现在已经搬到医院里啦，住在一个靠窗户的床位上。
本来是想自己在家里静养的，但是晕倒了几次之后，家里人还是决定把我送到医院里。
这里超——级无聊！
每天都要吃各种各样的药，名字我一个都记不住，而且还都特别特别苦！
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天天打音游，看视频。
呜哇！可可身上都要长青苔了！
哦哦，护士姐姐来了，我要吃药了。
剩下的话，下次再讲吧！
堇
近日可好？
我已经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了，这两天感觉身体越来越僵硬。
上次出门晒太阳好像还是十天前的事，这几天阴雨连连的，连带着衣服都带着潮气。
好怀念以前一起训练的日子啊，我在这里连在走廊里散个步都要引起护士的围观。
可可的身体才没有那么弱！哼！
不过吃的药好像是越来越多了……可可感觉，每天光吃药就能吃饱的样子。
呜呜……想吃可丽饼……想喝喜茶……
想的在床上打滚，连看视频的心情都没有了。
唉，又到吃药的时间了，不写了，下次再说吧！
堇
我今天溜出医院了！
趁医生说我的病情挺稳定的，我自作主张跑了出来，没有被爸爸妈妈发现！
不过还是赶在吃药前回来了。
今天我一个人跑去外滩，喝了好久没有喝到的喜茶，还饱饱地美餐了一顿！
【医院食堂的菜我实在是吃够了……】
倒不是说不好吃，但是谁能接受每天都是白粥加小菜啊！
想让可可养病，难道不应该用美食来提升可可的心情，才有利于恢复吗？
所以可可没错，你也别想教训可可，哼。
好啦，不聊了，可可要去走廊里转一圈，然后美美地睡一觉！
……
千砂都一封封翻看着，堆积在箱子中的信件，身旁站着可可的母亲。
——是可可让我联系你的，怎么处理，都交给你了。
——还好这么些年你没有更换联系方式，不然……
白发的女孩点了点头，又继续读了下去。
……
堇
好久没有写信了，不知道你近来可好。
又到了冬天呢。
像极了，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的样子。
可可明天又要去手术室了，你可能不清楚，可可都已经习惯三天两头被推进手术室的感觉了。
可可已经很久没出过医院了，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样子的，也不知道你过的如何。
我还记得，我跟你分开的时候，说了很过分的话，让你很难过。
现在想来，可可其实一点都不后悔，真的。
你要是能完完全全忘了我，或者至少一直恨着我，我心里会更舒服一些。
上海的冬天好像要比东京更激烈一些，我看见窗外的树上一直在落叶。
记得在哪本书上看见过，有人因为窗外树上最后一片叶子落下来，也跟着死掉了。
可可不会那样的！
因为叶子根本掉不完嘛。
好了已经很晚了，可可要先睡了。
晚安，堇。
堇
可可最近感觉好累，比以前训练完还要累。
虽然可可已经可能有一年多没有离开医院了。
就连离开病房都很少，出去也很快就回到床上了。
好怀念以前可以在外面跑步的日子。
和你，和香音小千恋恋，一起训练的日子。
说起来，可可好像很久没有见到医生以外的人了，就连妈妈也很久才来一次。
虽然她们工作很忙我也能理解，但是可可好歹也是她们的女儿嘛！
常来陪陪我又怎么了！
可可一个人很容易寂寞的。
一寂寞就开始回忆以前的事，然后就会很难过，很想看见你们。
尤其是你，真的，可可不说谎的。
呜哇，说了好多奇怪的话，不聊了，我要睡觉了！
诶……天怎么还亮着？
堇
可可醒着的时间好像越来越少了。
最近几天的记忆……也有些模糊。
反倒是，想起了以前的日子。
我们一起训练，一起参赛，一起夺冠的日子。
还有和你在阳光下嗅着花香，漫步在那条街道上的日子。
久远的像是上个世纪发生的事。
……可可忘了想跟你说点什么了，就随便聊聊吧。
我们分开多久了？三年？五年？记不清了。
可可现在照镜子都不认识自己了，想必就算出现在你面前，你也认不出来可可了。
……
可可，好害怕。
可可不想死，可可每天都不想死。
可可还想回去，回到你身边，哪怕你打我骂我都行，可可不想就这么离开你。
可可还想再见你一面，堇。
无论如何，都想再见你一面。
……
千砂都默默收起了所有的纸张，郑重地放回到可可母亲带来的小箱子里面。
——我们就要离开了，毕竟……
——我理解，成年人的生活就是这样无奈。
——啊啊，谢谢你的理解。可可的嘱托我们已经完成了，我们就……
抽泣声打断了她的话，千砂都狠狠地揉了揉眼睛，却止不住眼角的泪滴。
——我会好好保管的，如果有可能，会交到那个孩子的手上。
——谢谢你，真的很谢谢。
平安名堇关掉屏幕上的文件，看着又闪亮起来的聊天软件，揉了揉额头。
——老板又要发什么疯……今天的任务还不够重吗？
点开头像，她有些愣神。
香音传来了一份文件，然后头像就灰了下去。
她疑惑地点开，愣在原地，细细读了很多遍。
唐可可的死亡报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