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单流没有开口说话,没有插嘴提问,只是在边芍犯困的时候去哄她入睡。
魏寻说完后,在座的人都陷入了沉默。魏寻只得默默地往篝火里增柴,让火烧得更旺些。
在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静下来,单流才开口问道:“魏寻你认为,请我和边芍吃这顿饭,算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吗?”
单流的提问有些出乎魏寻的预料。原以为,自己的苦恼,会得到这位见多识广的大哥的指点,可他却只是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魏寻的心里有些气恼,想要假装专注在篝火上二没有听到单流的问题。
但心里尚且留存着一丝,对于得到年长者帮助的期望,让他开口简短地答道:“算是吧。”
单流对魏寻的回答和态度都不置可否,又继续问道:“假如我因为你的邀请,今天晚上吃得饱饱的,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于是到了夜里,我就去附近的村子打家劫舍,干了一票大的。这时你还会觉得,邀请我吃晚餐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吗?”
魏寻有些懵了,感觉自己完全跟不上单流的思维,只能勉强开口应道:“不会吧……”
对于这个不算回答的回答,单流也没有做任何评价,再次继续胡诌起自己的离奇身份:“再次假设,我的确是个十恶不赦的强盗,也有在夜里去打劫的准备。可是我意外地受邀吃了一顿烤肉,觉得被善良地对待真好,于是决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那么你觉得,邀请我吃晚餐的决定,是对是错?”
这一次,魏寻没有任何回答,而是陷入了思考。
单流很满意地看到这一点,总结道:“我们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做的事,能够得到好的结果。但反过来,只有在会得到好的结果的前提下,我们才会行动的话,我想‘后悔没有做某事’的情况,一定要比‘后悔做了某事’要更多吧。”
“这是在救出边芍之后,悟出的道理吗?”
单流撩开落在熟睡女孩脸颊上的头发,说道:“经历的多了,就自然能悟到。”
说完,单流用双手稳住边芍的身子,在不影响孩子睡眠的情况下,悄悄地站了起来,然后把边芍背在背上。
“我们该出发了。”单流把外套搭在肩上,给孩子保暖,“希望能在夜里找到住宿的地方。”
这一别,不知在何时何地才能再次见面,魏寻感觉自己并非是第一次,和故人道别,但还是心有不舍。
“有缘再见吧,烦恼的少年。”单流潇洒地与新结识的小兄弟道别,“希望下次见面时,你依然是那个会为了‘对与错’的事,去烦恼的魏寻。”
浪客的洒脱与不羁,让尚且年少的魏寻,心生向往。要是条件允许的话,他也想要和单流一样,一个人也好,和三两好友组队也罢,去游历各地,去见识见识这个对他来说,还完全陌生的世界。
说来也巧,单流前脚刚走,徐庶后脚就回到了营地。只是和离开时相比,此时的她略显狼狈,为了维持表面的镇静,她强忍着疲惫不浮现在脸上,只可惜随着沉重的呼吸,而上下起伏的胸脯却出卖了她。
“疑惑。刚才我好像是……迷路了。”徐庶还在不住地往身后眺望,确认路径——明明只是一段不算远的距离,怎么就总是会走错呢?
“你该不会是偷摸着去喝酒了吧?其实没必要啦,下次直接拿出来,大家一起喝不就好了吗?”
“否定!其一,我不是去喝酒了;其二,我也不会喝酒;其三,劝你也别喝酒。”
“哈哈,开个玩笑。”魏寻递过去一份肉,说道,“之前你好像也没吃多少,又经过这么一折腾,应该又饿了吧。”
本想赌气拒绝的徐庶,先是闻了闻味道,然后不客气地吃了一块,确信自己的感觉不是错觉:“好奇。为何烤肉的味道,不一样了?”
“是吧是吧,只不过是加了一点杂草,味道就不一样了!”
魏寻兴高采烈地把单流来访的情形,告诉给了徐庶。也亏得单流此时不在这里,不然听到自己的“香料”被魏寻说成是“杂草”,铁定会对其好好说教一番。
“回忆……”徐庶伸出小小的舌头,舔舐着粘在手指上的油脂,这举动在之前可没见过,“这名字,没有映像。感觉,这人不简单。”
“对对对,绝对不简单!”
“迟疑。我们说的‘不简单’,大概不是一个意思。”
吃饱喝足之后,就要准备休息了。徐庶拿出两张毯子,厚的一张铺在地上,阻挡潮湿冷冰的地面渗出的寒气侵蚀身体;薄的一张搭在身上,当做被子用来保暖,防止身体热量的流失。
魏寻左看右看,床位都只有一个,上量下量,这床都只够一个人休息。想了半天,他终于意识到了:“是要留一个守夜,看着篝火,还要警戒周围的危险。对吧?”
“肯定。没有火光的夜晚,野兽出没,太危险。有了火光,也可能引来敌人。需要有人守夜。”
“那我们来轮流守夜吧!”看魏寻兴奋的模样,这会儿要他去睡觉,估计也睡不着。
“赞同。先拜托你了。”
徐庶较小的身体钻进被窝里,缩成一团,像极了一只冷得瑟瑟发抖的小仓鼠。
“真可爱啊。”魏寻情不自禁地感慨道。
“警告。我还没睡着。”
可爱的声音,却吓得魏寻连呼吸都暂停了。等徐庶发出均匀而轻巧的气息,他才敢稍稍放松。
守夜的时候,该做些什么呢?时间似乎挺长的,也不知道其他守夜的人,是如何打发时间的。给篝火里添柴,帮徐庶盖好被子,就真没什么事情干了。
魏寻坐在篝火旁,抬头仰望星空,此刻漫天的繁星组成不同的星座,彼此在争奇斗艳。不知道此时此刻是否还有别的什么人,在同一片星空之下,仰望着同一片星空。
这时,一个火星随着篝火的热浪,飘上了半空。微弱的火星,在璀璨的星光之间,随风飘荡。
“……魏寻!”
“嗯?”魏寻睁开双眼,头上还是那片星空,但身边却多了一个徐庶,“我睡着了?我睡了多久?”
“未知。我醒来的时候,你就坐着睡着了,口水差点把篝火灭了。”徐庶朝篝火里扔了些树枝,“你去睡吧。我来守夜。”
“睡吧”,多么美妙的词汇,一听这个魏寻里面就犯困,差点就地入睡。但他又抬起头看向天空,这一次不是为了看星星,而是为了确认时间。
据说有人能够根据星星位置移动的距离,来推荐时间过去了多久,但这就涉及到魏寻的只是盲区了,别说什么星星移动的轨迹了,就连上一秒自己盯着的是哪颗星星,他都分辨不出来。
“要不我再守一会儿。”魏寻努力地表现出自己很有精神的样子,只可惜一个超长的打呵欠就让他暴露了。
“拒绝。我来守夜就好。你还要花些时间来习惯。”
“你的意思是,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机会,两个人在野外过夜?”
趁着徐庶发火——拿起燃烧的树枝扔过来——之前,魏寻赶紧窜入了地铺。地铺里暖暖的,还残留着香香的味道,让原本就困到不行的魏寻,还来不及害羞,便遁入了梦境。
第二天一早,魏寻和徐庶吃了些剩余的烤肉作为早餐,便熄灭营火,收拾行装,准备继续踏上路途。
徐庶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魏寻见状,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徐庶伸出手要魏寻安静,然后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很快就确认了方向。
”此处!“
魏寻顺着徐庶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一朵形状奇特的云,咋一看像老虎,定睛一看又像狗,微风一吹就变成老鼠了。
不至于真是让自己看这个吧?魏寻偷偷朝徐庶瞥了一眼,见她一脸认真的模样,还是继续看吧。结果还真看出个东西来。
只见云朵间有一个异样的白点,白点越来越大,连魏寻也能听到鸟类扑腾翅膀的声音。
一只白色的鸟儿朝着他们飞来,等飞近了,魏寻才看清楚,这可以说是“鸟”,但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纸折成的鸟”。
这个世界竟然这么神奇,连这种奇特的生物都存在!
徐庶见魏寻一副“真想把这鸟解剖来看看”的模样,解释道:“慎行!这是我们组织中,名叫‘马谡’的孩子的术式,最适合用来传递情报。”
但魏寻的关注点却放在另一点上:能被徐庶称作“孩子”,看来那个叫“马谡”的家伙,在年龄或是外形上也很小呢。
徐庶可没空去看破魏寻脑袋里奇怪的想法。纸鸟停留在她的手上,立刻就像被抽去了全身的骨头,软趴趴地瘫倒下去,变回了一张普通的白纸。
徐庶用手指按在纸上,驱动自身的灵力,纸张上附着的术式被激活,显现出文字来。
如果没有接受到特定的灵力,就无法看到纸上的信息,术式本身不算复杂,但用来传递重要的情报,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信上写了什么?”
“明确。我们不去襄阳了。下一个任务是去江夏,协助城主黄祖大人,执行一项重要任务。”
还以为很快就能抵达荆州的中心襄阳,去见识徐庶以及庞统她们所在的组织,结果被告之暂时去不了,魏寻有些失落:“为啥突然就下大雨了新的指令呢?”
“未知。”纸上的文字消失后,徐庶将纸张折叠好收起来,准备之后再用,“大概是你打败蔡家小姐的事,传到了襄阳,惹恼了蔡家人。”
“哈?那场战斗里,被打的最惨的,难道不是我吗?为啥我还得被人记恨啊!”
徐庶似乎觉得这样子挺有趣,便继续说道:“推测。蔡玳是出了名的大小姐脾气,她的弟弟蔡瑁又是出了名的护姐,再加上襄阳就是蔡家的本家所在。组织为了避免你一进城就被蔡家暗算,所以安排你去到远离襄阳的江夏,等风头过去之后,再回襄阳。”
真是无妄之灾祸从天降,好好的崭新人生,怎么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就接连惹上了荆州大家族蒯家和蔡家呢?魏寻决定,以后行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
“顿悟。其实魏寻你,不必非得去江夏,毕竟……”徐庶的左手紧紧地按住佩剑的剑柄,右手似乎无事可做而显得不知所措,“你姑且还不是组织的一员,命令对你没有强制性。”
“那徐庶你,希望我去江夏吗?”
徐庶一下愣住了,只能眨眨眼,来表示自己的惊讶。明明开口回答“是的”,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这时候简直比让庞统认真参加会议还要困难。
“像单流老哥那样,当个浪客游历各地,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吧,恰好又有这么一个机会。”
原来他已经做出决定了吗?徐庶突然觉得,没有立刻回答魏寻的问题,真的是太好了。但转而又在想,如果能早一步说出自己的想法,那魏寻的决定会不会改变呢?
“不过,我还是决定,先和你一起去江夏。”魏寻嬉皮笑脸的样子,看来是全然不知道,徐庶在内心里进行了怎样的七上八下,“毕竟有你保护我,我会更安心嘛。”
“否认!”徐庶有点想哭,但还是笑了出来,“男孩子应该要保护女孩子,才对!”
“对了,你刚才提到了‘组织’。到底是个什么组织,有名字吗?”
“肯定。名字是有的,目前的代号是‘学院’。至于是个怎样的组织,还请你日后亲自去见证吧。”徐庶卖了个关子,作为对魏寻害自己心情复杂的小小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