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了几条街,两人遇到了一群在吵架的孩子。
一个矮胖的孩子,面对好几个比他高比他壮的大孩子,明显露出了害怕的神情,脸色发白、手脚颤动,好像随时都会瘫倒在地上。但他就是靠着心底最后一丝勇气,用结结巴巴的声音说道:“我也会、也会成为士兵,保护、保护江夏,还、还有荆州!”
大孩子们纷纷大笑起来,其中一个孩子王还数落道:“你只不过是铁匠的儿子,以后也只能当铁匠,跟我们可不一样,永远不可能成为士兵!”
铁匠之子无力反驳这个事实,只能低下头,把愤怒和悲伤用来堵住快溢出的泪水。
这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一个声音越过他的耳朵:“就算这孩子只能成为铁匠,那肯定是整个荆州最好的铁匠。到时候他才不会帮你们打造兵器,你们就只能拿着破破烂烂的装备上战场!”
眼看一个年龄不小的家伙,还亲自下场和自己这帮孩子一般见识,大孩子们顿时都失去了玩弄弱小的兴趣,便散去了。
铁匠之子收住眼泪,看着对自己傻笑着的魏寻,说道:“谢谢你,大哥哥。”
“你讨厌铁匠吗?”
铁匠之子摇了摇头,说道:“我爸爸是全城最好的铁匠,能做出最好的武器,我才不讨厌铁匠,我最喜欢铁匠。”
魏寻赞许地点了点头:“所以如果他们下次还敢来嘲笑你,你就把刚才的话,勇敢地、大声地对他们说吧!”
“可他们都是士兵的孩子,他们会打我。”
“士兵是保护别人的,盗贼才是欺负弱小的。士兵和铁匠应该是好搭档,铁匠打造兵器,士兵用兵器打败坏人,不是吗?”
“嗯!”铁匠之子用力地点头,回应道,“谢谢你,大哥哥,我知道该怎么说了。爸爸说过,对帮助自己的人,要去报答。所以我想要报答你!”
“是吗?那你会为我打造一把兵器吗?”
铁匠之子有些失望地说道:“我现在还在帮爸爸打下手,顶多只能把木棍的一头削尖。大哥哥你需要这个吗?”
“这个就不用了。还有,削尖的木棍很危险,不能随便拿去戳人哦。”
“我知道的。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个好地方,当作是我的报答吧!”
根据铁匠之子的指引,魏寻和徐庶来到了一处废弃的瞭望塔。瞭望塔临江而建,大概是为了监视江面的情况而修筑的,但如今已不再被使用,孤单的身影述说着它曾立下过的赫赫战功。
此时正好是傍晚,夕阳与夜幕持续地交锋,最终还是兵败西退,江面上尚且还残留着一丝夕日的余晖,在深蓝色的墨韵之中,显得格外地耀眼。
“这里,恐怕是只有像他那样的小孩子,才能找到的秘密基地吧。”魏寻看着眼前的美景,感慨道,“我都能想像得到,和他差不多的一群孩子们,玩冒险游戏,发现这里的宝藏时,那股激动兴奋的心情。”
“警戒。”徐庶发现了异样,连忙提醒魏寻,“塔上有个人影,莫不是间谍特务?”
魏寻眯起眼睛,朝瞭望塔瞭望过去,果然也发现了徐庶所说的人影。只不过,那人是面向江面坐着,与其说是来江夏打探消息,倒更像是要与江上的某人进行联络。
不管是哪种情况,万一情报真的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为避免打草惊蛇,两人一路匍匐潜行、寻找掩体、蹑手蹑脚,终于摸到了塔上,结果发现这个人影,竟然是黄射。
面对突然出现、一脸复杂表情的两人,黄射也很惊讶,连忙起身问道:“是你们呀。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是父亲他让你们来的吗?”
看来黄射真的很在意父亲黄祖的一举一动呢。
魏寻让黄射先平静下来,表示他们的来访,与黄祖没有丝毫关系——当然硬要说的话,就是黄祖没有安排任务,所以他们才有时间逛到这里来。之后魏寻又将之前与铁匠之子发生的事,简要地讲述给了黄射。
“秘密基地吗?对我来说,也算是吧。”心情放松下来,黄射背靠在墙壁上,回忆道,“在我小的时候,我经常跟着父亲来到这里守望。父亲教会了我观察风向、水纹,还会根据江面上漂流的东西,推测上游可能发生的事情。”
想到之前作战会议上发生的事,魏寻猜测,黄射之所以会来到这个属于他的“记忆宝地”,肯定也是出于与父亲黄祖之间的某种隔阂吧。只是魏寻自己的身世就是一个谜团,别说父母是什么样了,他甚至都很难想象出,那种名为“亲情”的情感,究竟是什么样的。
所以他不知道,自己还如何与这位受“亲情”所扰的人,进行沟通交流。
而另一边的黄射,又不太擅长把自己内心的情绪和感受,述说给别人听。
场面随着夕阳的落下,愈发变得尴尬了。
“猜测。你是希望自己能代替父亲,去执行明日的任务吧。”
徐庶似乎是察觉到了在场两位男孩的窘境,用一席话便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黄射松了一口气,用即想哭又想笑地语气说道:“可是,父亲已经安排文聘那家伙了。朝令夕改的事,父亲是不会做的。”
“我想,这应该不是那么复杂的事情吧。”魏寻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你只不过是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告诉另一个人而已。只不过这另一个人,恰好是你的父亲罢了。就算抛开家庭只谈工作,那下级跟上级提意见,不也是很正常的吗?”
黄射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间觉得,自己像是为了屁大点事,就自顾自地郁闷起来了。”
不不不,也不至于就贬低到那种程度吧。在心里吐槽之后,徐庶说道:“建议。去把心里想的事情,大胆说出口吧。就像某人一样,做出不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黄射站直了身子,恰好让最后一丝夕阳照射了进来:“谢谢你们,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另外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听一听关于‘某人’的故事。”
等黄射和夕阳都离去之后,魏寻笑嘻嘻地问道:“你们刚才说的‘某人’,该不会是指我吧?”
“惊愕。”不只是言语,徐庶的脸上也充满了惊愕,“没想到你知道啊。的确是你。”
一个没想到对方会直白地承认,一个没想到对方会直接问出口。在进行完以上的对话之后,由于不再有夕阳作为害羞的借口,两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他处。
——啊,那朵云好像庞统那家伙的屁股。
——发现!砖缝里有好多蚂蚁!
“我真的……有那么好吗?”
“确认。无论是对那孩子,还是对黄射,还有之前对流民们,你都是能带给他人希望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