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从村子的规模来说的话,桂阳显然要比之前的那个村子,要大得多。然而当魏寻和徐庶来到桂阳时,却发现这里几乎没有人活动的迹象。
房屋空置着,农田荒芜了,显然这里是被居民们抛弃了。
走进村子才发现,烧毁的茅草屋、踩踏的篱笆墙、散落一地的器具农具,到处都是被劫掠过的迹象。
魏寻紧皱眉头,问徐庶:“襄阳那边,有接到过这种情况的报告吗?”
“否定。”徐庶死死地盯着这些令人不安的细节,似乎想要从中搜查出有用的信息,“我们无权过目报告书,但未曾听过荆南有贼患的消息。”
“也就是说,消息是被刻意雪藏了。至于是被城主张羡隐瞒不报,还是上报过程中被人干预,而没能传到刘表大人那里,就不得而知了。”
在村子内探寻了一圈,两人大致汇总了信息:村里能被拿走的财物,都被搬空;不能或不便于搬运的东西,大部分都被损坏,从留下的痕迹看得出,是出于泄愤和取乐;反倒是杀戮之类的恶性事件,几乎没有发现。
到底是什么人,出于怎样的目的,才会做出此等令人发指的举动?还有黄忠建议到这里来,只是为了展示一座受灾后的无人村落吗?
这寂静到有些凄凉的氛围,很快便被一柄飞来的锤子给打破了。锤子从魏寻的眼前掠过,然后撞击在一棵树上,发出了“咚”的一声,留下了一个凿痕。
这要是真砸在脸上,不得砸出个洞来?
徐庶迅速拔出剑,面向袭击者,不曾想对方的第二波攻势很快就来了。
“你们是什么人啊?来我们村子做什么?”
来者是一位年过半百的大叔,他额头上绑着头巾,嘴里叼着一根铁钉,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无袖汗衫,扎得紧紧的腰带上插着格式工具——刚才掷出的锤子应该也是其中之一——俨然是一位木匠师傅。
徐庶见状,连忙收起了剑,诚恳地说道:“抱歉。无意冒犯。”
木匠师傅大概也没料到有这一出,原本攒足了气势准备干一架的,结果一口气呼出去就全没了,只好再次表达出自己的疑惑:“你们,到底是谁啊?”
魏寻将拾起的锤子上前还给失主,同时解释道:“我们是受人所托,来桂阳查看情况。”
木匠师傅听罢,脸色更难看了,他一把夺回锤子,扔下一句“查呗,就这鸟样,能有什么情况”,便转身离去了。
魏寻看了徐庶一眼,发现同伴也是一脸的不解,便追赶上去,询问道:“大叔,我们想知道,桂阳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大叔?怎么称呼您呢,大叔?”
或是被魏寻的执着所打动,或是被魏寻的追问给惹烦了,木匠大叔停下脚步,正式地介绍自己:“以前这里的人都叫我‘钦叔’。这里不适合聊事情,你们跟我来吧。”
钦叔带着魏寻和徐庶离开无人的村子,朝村外的山坡上走去。山坡上布满了参天大树,岁月静好与世无争,好一处世外青山。
在树影与光斑的簇拥下,出现了一座木屋,小巧精致,恰似有不世的高人大师隐居于此。木屋的周围,散落着原木、木板以及大小形状各不相同的木材。
徐庶看得两眼放光,恨不得立刻就拎包入住。她蹦蹦跳跳地跑到钦叔身边,问道:“请问,这座木屋,是钦叔盖的吗?”
钦叔用鼻腔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但颇有韵味的“哼”,说道:“对,是我亲自设计、亲自建造,每一块木板都是我亲自选材、亲自砍伐、亲自打磨加工、亲自插钉的。”
满满的自豪感当中,却掺杂着无奈与不甘。
钦叔将两位访客迎进门。屋内的家具和器具,几乎都是木制的,桌椅板凳姑且不论,连钦叔端来的托盘,以及托盘上的盘子和茶杯,都是木制的。
徐庶注意到在窗台上,摆放着木雕的十二生肖,立刻就跑了过去,凑近了细看。那想碰却不敢碰的模样,让钦叔的脸上少了些许防备,多了一丝欣慰。
“要是我的孙子孙女,也能像小姑娘一样,住在木屋里,每天缠着我给他们雕刻玩具,那该多好。”钦叔拿起茶杯,把它当酒似的,“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甚至还发出“哈”的一声,将胸中的不快一口气吐出。
坐在对面的魏寻和徐庶,知道此时不必强迫钦叔开口,便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填满了口腔,但很快便化作一缕清香。
在茶香的熏陶之下,钦叔将他的故事娓娓道出——
桂阳原本是一个安静的小村子,这里居住着农夫、猎户、铁匠等,过着虽不富裕但不至于三餐不继的生活。
钦叔是村子乃至附近,最有名气的木匠,大到房屋家具,小到碗碟玩具,他都能够用木头打造出来。
钦叔的儿子立志继承父亲的衣钵,也有很多慕名而来愿拜师求艺的年轻人,再加上后来孙子孙女的出生,钦叔在事业和人生上都收获颇丰,旁人无不羡慕的称赞“最美满的人生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可惜好景不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荆南这片广阔而肥沃的土地上,冒出来一群盗贼。这货贼人四处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并且狡猾之极、四处流窜,官兵拿他们各奔根本没有办法。
桂阳也没有逃脱厄运的降临。盗贼第一次来访问,村里的年轻小伙子们个个热血沸腾,不需要有谁来动员,他们便纷纷拿起了能当作武器的物品,集结在村口,守护自己的家人和故土。
而盗贼们似乎就是在等待这一刻,他们没有被团结的村民吓退,反而激起嗜血的本性,对胆敢反抗的人们发起了屠杀。
这场血腥的暴行,不仅使使桂阳的青壮年十死七八,更是将恐惧传播到了荆南的每一寸土地上,除了零星出现的英雄外,不肯再出现任何有组织的抵抗了。
名为“恐怖”的幽灵,游荡在荆南的天空中,而大地上的人民,还活着的、跑得动的、不肯活在盗贼淫威之下的人,都选择了离开家乡另寻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