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兴奋的志伯又开始述说,当年他是如何受伤、伤势过重只能绝望地等死、幸好张羡大人来到武陵、顺利地替他疗伤、还留下了后续养伤的药材。真要细说的话,可能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好不容易挨到太阳落山,志伯被家人叫回去吃饭。
趁着志伯想起“唉,不如去我家吃饭,我们边吃边聊”之前,魏寻和徐庶连忙逃出了武陵村,宁愿去村子外面找吃的。
他们选择了一处远离村子的地方,点起篝火,采来野菜,打了些野兔,简单地吃过晚饭之后,便开始讨论其今天的收获。
“意外。没想到,张羡大人曾经是一名医生。”徐庶拿起一根枯枝在手上把玩着,“以前从没有在襄阳听人说过这个,大概是被当作‘不可随意谈论’之事而尘封了吧。”
魏寻盯着火焰,见火势所有减弱,便将柴火扔进去:“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能够和今天的情报联系起来……哎呀,到底是什么呢?”
徐庶没有追问陷入思考的魏寻,她知道,不会放弃思考的魏寻,一定会想到什么。果然——
“对了,那个不知名的村子!”
魏寻所说的村子,是徐庶生病时,向他们提供帮助的那个小小的村子。现在回想起来,那明明是个刚刚新建、规模不大、人口不多的偏僻村落,村民们却掌握着令人称奇的医疗知识。虽说知识的来源,是一张画着草药的纸,那也是超过了八九成的同级别村子了。
“另外,说起这个,我还想到了一点。”徐庶一边拿着枯枝在地上涂鸦,一边分析道,“还记得黄忠来到村子时,和大婶交谈的内容吗?”
魏寻在脑袋里找了半天,也没记起半句,只得反问道:“哪一句来着?”
大概是火光掩盖了魏寻尴尬的表情,徐庶还当是他在讨论呢:“大婶在把草药交给黄忠时,说过一句‘希望能帮得上张大人的忙’。和我们现在获得的情报对接的话,大婶提到的‘张大人’,极有可能就是张羡大人。”
姓张,有极高的艺术,曾在荆南各地游历,四处替人治病疗伤,受人尊敬,并且还是能够指挥黄忠的人——这一切都指向了一个事实,如今的荆南城主张羡,正是以前的张姓医生。
将这一连串散落的事实串联起来,魏寻不由得祭出大拇指:“记得真牢!”
这一回,徐庶听出了不对劲:“怎么,魏寻你没记住?身为情报人员,应该有过目……过耳不忘的记忆力!”
“我可是失忆的人啊!”魏寻哭诉道。
“驳回。失忆应该不影响你记住最近的事吧。”
魏寻无力反驳,只得顾左右而言他:“对了,你在画什么呢?”
说着,他起身,走到徐庶的身旁坐下。面对突然接近的魏寻,徐庶果然就忘记了追责他忘事。她只觉得脸上火烧似的发烫,只得在心里暗暗责备这该死的篝火。
而真正的热源魏寻,却把关注点放在了篝火前的地上。
“是地图啊。”
原来刚才徐庶用枯枝,在地上来来回回地勾勒,是在画地图。她将两人从江里漂流到不知名村开始,一路上的路线以及到过的地点,都画了出来。
地图以荆南为中心,从荆南的东北放开始,延顺时针方向,分别是不知名村、桂阳、零陵以及他们现在所处的武陵。
“结论。疑点还是在这里。”徐庶指着不知名村的位置,并画了一个圈,“据我所知,荆南地区,应该是有一个名为‘长沙’的村子,而且就是在这个位置。但是那个村子,很明显不是长沙,到底是为什么呢?”
魏寻提出了一个猜想:“莫非,以前的长沙,跟桂阳一样,被盗贼给毁了。之后在某人的组织下,村民找到新的地点,建立了新的村子,姑且称之为‘新长沙’吧。”
徐庶顺着魏寻的思路,继续说道:“推测。那个‘某人’,大概是张羡大人。而黄忠的话,至少也是知情人或者参与者。”
“但这么想的话,又会产生新的疑点。如果新长沙真的是张羡建立的,那他又何必偷偷摸摸。重建被毁的村子,不正是他作为‘城主’应该做的事吗?”
“异议。无论是过去的长沙,还是现在的长沙,只要长沙还在,那么‘长沙被盗贼摧毁’的事实就可以淡化,甚至当它不存在。”
“原来如此,我还没有想到这一点。”
虽说对话是在相互怀疑和相互印证之间来回横跳,但这中讨论方式,十分有利于缜密的思考和大胆的假设。在某一次进行过这样的对话时候,两人就很有默契地约定,时不时地用这种方式,来整理杂乱的情报。
正说着,天边突然泛起一片红光,那是武陵的方向。原本这个时间,劳累了一天的村民们,早已经睡下了,也不会有人愿意浪费燃料来点灯。而能够做到把天边染红的程度,绝对不是一两盏小油灯,而是很多火把聚在一起才有的效果。
出事了!
魏寻和徐庶连忙熄灭篝火,拿出武器,朝武陵的方向奔去。
随着距离的接近,他们逐渐能够听到,村民们和一位女子在进行交涉。他们躲在远处的草丛里,凉飕飕的夜风恰好将对话送来。
只听得志伯怒气冲冲地说道:“再说一次,请回吧,我们不会答应你的要求。”这种语气,和之前与魏寻、徐庶他们聊天时,简直判若两人。
与志伯交谈的,是一位女子,她克制着自己烦躁的心情,压低声音说道:“你们不是承认张羡大人是你们的城主吗,那为什么不肯听从区星大仙的指示呢?”
志伯不客气地回应道:“我们只认得张羡大人,不认得什么区星!”
女子又是搓着额头,又是揉太阳穴,渐渐地有些暴躁起来了:“为什么就是不愿听我的话呢?只要肯捐些香火钱给区星大仙,他就能保佑武陵来年五谷丰登。”
“哼,谁稀罕什么大仙的保佑!”志伯气得直吹胡子,“我开始在武陵种地的时候,他爹还不知在哪里玩泥巴呢!我们要自己的劳动得到收成,没想过要借大罗神仙的力量!张羡大人对我们村有恩,又是荆州认命的荆南城主,我们给他交税是天经地义。那个叫区星的算什么东西,敢厚着脸皮来找我们要钱?”
女子抱着双臂,双手紧紧地扣住袖子,不甘心地说道:“既然你们这么尊敬张羡大人,为什么就不肯认同区星大仙呢?他可是张羡大人亲自认命的‘荆南首席巫师’,他做的事都是张羡大人同意的。”
“我不相信张羡大人会做这种不要脸的事。肯定是那个冒牌神仙,欺骗了张羡大人。你是区星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