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二章
从密林回库兰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加上午后的天有点阴沉,一副憋得慌的样子,为了防止被淋,利恩迅速赶了回去。
说是回去库兰,但是利恩却没有进城的意思,直奔巴巴林的营地里那个属于自己的帐篷。
看着利恩如此着急地跑进自己的帐篷,古顿甚是好奇。
"他怎么了?"
"谁知道呢。"迦罗亚也是一头雾水,"从回来的路上就心不在焉。"
过一会,利恩手上拿着一根枪走了出来,枪的外形跟上面的咒文都证明着这是艾尔巴的东西。
"这是玩意里面有器灵吧?"利恩掂着短枪,"不过这包装会不会太严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迦罗亚差点忘了这事,刚注意力都跑到利恩身上了,没想到利恩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把武器有器灵,"虽然他的器灵一直没有回应。"
"封得太严实了,要我把他放出来吗?"利恩朝背后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走来的艾尔巴。
"如果可以的话。"
艾尔巴期待地看着利恩手上的短枪。
"看起来挺宝贝的。"利恩把枪插在地上,"如果器灵跑了我可不负责抓回来。"
艾尔巴默默地点了一下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的脸上利恩看到了皱纹。
"开始吧。"
双手握住枪柄,利恩开始注入魔力,漆黑的瞳仁仿佛被滴入了黄金,宛如涟漪般扩散,瞳仁开始收缩。大量的魔力被灌注,枪刃上铭刻的咒文开始被诡异的红光扭曲。
"结束之后我要吃饭。"
利恩注意力集中在手上,也不忘提出提出自己的要求。
然而艾尔巴可不一样,注意力全在变化上面,古顿则是一脸"好厉害哦","这是什么啊"的表情。只有迦罗亚盯着不断被改写的咒文。
咒文已经被抹掉了一大截,剩下的几个字母也开始扭曲,过量的魔力在地面凝成了一个魔法阵,上面有着10多个不同的棱角,每一个上面都有着不同的文字在闪烁。
"古顿。。。"利恩忽然低吼。
"怎么了?"迫于好奇心,古顿是越靠越近,利恩的一声警告让他回过神。
"让人类们离远点,包括你。"
"嗯。。。哦!"
被利恩转头一瞥他差点没昏过去,被巨龙凝视的恐惧传遍全身。看见古顿整个呆住之后,利恩迅速别过头,这才没让他昏过去。
"你们!快离远点!"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古顿扇了自己一巴掌,强迫自己回神。
一众围观的士兵往后退,原本略微拥挤的营地,在利恩这一块瞬间变得阔落。
"捂住你们的耳朵,接下来听到的东西不要在意,无论听到什么无视就好。"
利恩再次警告,这已经不是施法这么简单了,确认人群离得足够远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
"。。。。。","。。。。。","。。。。。。"
一节又一节的吟唱从利恩口里蹦出,低沉而神秘的未知语言宛如重锤一般敲打着每个人的意志,原本听不懂的语言纷纷化作低语诱惑着立场不坚定者的灵魂。
反而迦罗亚是一脸轻松地站在那里,吟唱的负面效果比起祖先们的怨念,似乎并没有那么可怕。
反观利恩,身上的威压是越来越大,鳞片也开始显现。魔法阵上的咒文仿佛有生命一样游移着攀上了枪刃,在那些残缺的咒文末端接了上去,构成新的咒文,那柄枪并不安分,不断地颤抖着。
"!"利恩眼睛瞪得很大,似乎在威吓些什么。
"。。。。。。。"
又是一句众人听不懂的吟唱,从利恩的语气里看得出这是警告。过后不久,枪安分了,不再颤动,任由新的咒文取代旧的一部分。
魔法阵的光跟魔力逐渐散去,利恩呼地从地里将枪拔出,丢向艾尔巴,吓得他连忙腾出手来接。
"记得,你欠我一顿饭。"
"利。。利恩?"
迦罗亚还打算跟艾尔巴说两句,现在却被利恩牵着手拉走了,只好默默点头跟艾尔巴示意。
看热闹的人也没看出个所以然,逐渐走散,继续着手头的工作,只有艾尔巴还呆立在原地端详着。
"是你吗,巴?"
熟悉而又令人怀念的声音,震彻艾尔巴的精神,一个"巴"字的称谓让他双脚乏力跪在了地上。
"是呐,是我。"听上去毫无波动,但艾尔巴早已低头,泣不成声,"你终于肯回应了啊,丝。"
枪刃的部分一丝丝浅薄的白色球体组成一个灵体,这是一个女性的轮廓,身穿宽身衣服,对比起艾尔巴有点年轻。
"你老了呢。"女子想伸出手抹去艾尔巴顺着脸纹下滑的泪珠,泪珠划过她的指尖,直接跌倒了地上。"别哭了,我现在不就是在你面前吗?"
无论怎么安抚,艾尔巴怎么都止不住一路往下掉的眼泪,思念混杂的痛苦突破铁血外壳的保护,一发不可收拾。。
回头看见低头捧着枪不断抽动的艾尔巴,迦罗亚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别担心,我用了驱人结界。"一切都在利恩的计算之内。
"那就是枪里的器灵?"
"没错,她刚才还想突破我的控制直接跑出来呢。"利恩摸了摸鼻子,"幸好把她吓回去了。"
"这器灵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只有怨念才能做成器灵吗?"
"那是你们魔族的做法。"利恩直着迦罗亚手上的权杖,"而那根枪上的,是精灵的术式。"
到这,迦罗亚就不懂了,那根枪,是迦穆赠予的,怎么又跟精灵扯上关系了?
"而你的权杖,我连术式都看不到,而且能把怨念跟非怨念集合到一起。。。"利恩搜索着脑袋里那些传承的记忆。
"不对,这权杖上根本没有术式。"利恩再次纠正。
"你是怎么得出结论的?"
两人选择在离艾尔巴不远的地方站着,毕竟灵体还不知道是否有害。
"很简单,这权杖从不将魔力提供给你个人,而是覆盖在你身上,跟你的魔力混合。"
"混合?"
"对,换一种方式说,就是权杖里的器灵主动给予你魔力。"利恩撤去奥术视觉,五彩斑斓的世界瞬间消失,"想不到精灵也有这种魔法。"
"这种魔法?什么意思?"
"精灵非常推崇自然规律,而死亡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这种捕捉灵魂的做法,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在亵渎死者。"
利恩依旧看着艾尔巴,只不过艾尔巴已经重新抬起头,嘀嘀咕咕地说这些什么。
"我并不绝得做成器灵有什么坏处就是了。"
"依旧是那个问题,妾身的权杖主动给妾身供给魔力,但是这跟有无术式有何关系?"迦罗亚对利恩给予的答案不满。
"没术式器灵可关不进去,这就是你想说的对吧?"利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瞄了一眼权杖。
"没错。"
"其实术式未必要看得见,你的权杖上没有,那别的地方呢?"利恩着重强调权杖两个字。
"其它地方?"迦罗亚一把手把利恩抓过来,"说清楚点行吗,妾身不想猜。"
"唔不棱缩。"利恩挣扎着离开了那令人神往的地方。"呼。。。。。"
"你现在想说了吗?"迦罗亚舔着嘴唇。
"不能,你的祖先说,这必须由你自己去发现。"利恩摸着通红的耳根,"这是为了你好。"
"ho?"
"好了,有人来找我们了。"利恩决定不再继续话题,他很怕自己会说出些啥。
早在之前,利恩已经注意到,那些所谓的怨念,都是假的,唯独莉莉丝是真的,迦穆的形态也很模糊,那些黑漆漆的怨念,在迦罗亚使用权杖力量的时候,怨念将组成咒文,权杖的魔力源是莉莉丝。
怪不得莉莉丝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有什么事吗?"利恩看着慢步前来的逐渐离开驱人结界的艾尔巴。
一路走来不乏注目者,接下来的一幕更是引起喧哗。他在守城的时候表现的一切,无不让人信服,他用实力证明了所有人的弱小,可他如今向利恩单膝跪下,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利恩?"迦罗亚侧目看着利恩,又看看即使跪下也比坐着的利恩高的"巨人",虽然利恩是有点矮。
虽然是利恩,但这还是令她有点不悦。
"怎么了?"利恩对这些所谓的。。。。动作,不感到有任何的问题,祖先给予的记忆有些地方很不全面。
艾尔巴无言,迦罗亚的眼神十分地刺骨,即使不看着,他也感到自己就像被剖开一样。
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利恩没有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的意思,不过。。。。
咕----------
一声长鸣,这是利恩的肚子对利恩的抗议。
"好了,说好的一顿饭呢?"
直接了当的要求。
"唔。。。。"对方一脸震惊地抬起头。
"我说的是一顿饭,就这么难吗?"
"不。。。晚上,现在给我点时间。"被弄了个措手不及,他多久没试过这样了,说完他拎起武器就往平原跑去。
"别担心。"等艾尔巴离远了之后,利恩盯着迦罗亚的眼睛说,"他只不过是太高兴罢了。"
"真有意思呢。"迦罗亚也毫不留情,带着有点嘲讽的语气,"看他那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估计父亲看见了下巴也得掉地上。"
"你们总想着给帮助你的人回报些什么。"利恩挠起了脑袋,他讨厌被嘲讽,"可你们有没想过,这只会给我徒增困扰。"
"妾身不觉得这是一个拥有骄傲的人该有的表现。"
"你的骄傲在我面前不值一提。"这句话利恩是脱口而出的,他还是第一次如此激动地反驳,记忆里没有教会他与人沟通的方式,几百年来几乎没有任何人跟他交流过,他不想迦罗亚在做些他认为的无用功,说出这样的话只能说是天性使然,但这并不构成这么说话的理由,即使他是利恩。
说者无心,但听者有意。
"呵,原来妾身是不值一提么?"迦罗亚反唇相讥。
利恩这次说的是挺伤人的,他本人没有任何的自觉。看着迦罗亚怒气无处释放的样子,他更没有任何关于此的自觉,没人能猜度到利恩的本意。
"对你来说,妾身只是金丝雀么?"迦罗亚双眼暗淡下来,略显失望,尽管她曾以为自己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这次她在利恩面前没能把持住。
"随你怎么想。"
这是利恩最大的缺点,懒,不善言辞,不善察言观色。
失望是互相的,古井无波的心逐渐荡漾,那臭屁的自尊这时候还发作了,他没有选择解释。
空气在凝固,利恩思考片刻后,无声无息地消失。而迦罗亚则是被遗落在原地。他路过的地面都被吸光所有的一切,变得荒芜,虽然沙地上原本就没什么东西,却变得焦黑。
胜仗过后,库兰城里当然是一片欢腾,虽然有的地方破坏得很严重,但是大部分还算完好,尤其是建在角落的红灯区跟酒馆。
一路上男人们勾肩搭背,商量着晚上去哪里快活,高声呼喝的他们一直都自觉地避开了一个在街上行走的人,利恩在自己身上布下了驱人结界,他不希望有人打扰他。
无数往未来发散的思维在他脑内扩散,有的破碎零落,有的渐渐走往自己的终点,他不懂,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他并不打算从魔族那里得到什么,他们能给的,利恩都有。只求现状的安宁与充实感就这么难吗?
艾尔巴向他下跪,他明白这是感激,迦罗亚的嘲讽,他明白这是嫉妒。明明能让她听到自己所想之事,却依然弄成这样。
渴求之物看似紧握在手,但现实总是那么调皮,谁也无法反抗,误解无处不在。
苦涩,遗憾,失望,利恩从未品尝过,现在一一感受到了。
一路上畅通无阻,利恩顺利来到城墙上,太阳在午后显得有点慵懒,光在他身上扭曲,利恩不自觉地解解除了结界。
"哟,这不是?"一声男声吸引了利恩的注意,龙瞳不自觉地收缩,最终聚焦到那个人身上,顿时那群在城墙上吵闹的男人都闭嘴了,那句小鬼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取而代之的,是吞口水的声音。
"嘿!诺尔文!"一个男子从人群后窜出,把他们的注意力掰了回来,"你们先去吧,我还有点事。"
利恩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是艾布拉。
"你怎么在这呢?"艾布拉过来就是搭着利恩的肩膀,把他拉离人群,利恩是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是有多可怕。
诺尔文还想嘲笑一下这个贵族小鬼的,但是看到艾布拉在背后轻扬的手也不好继续。
"那你待会去啊!"诺尔文高声提醒越走越远的艾布拉,随后簇拥着其他人离开了。
"怎么了?"确认所有人走开之后,艾布拉松开利恩的肩膀,蹲下来与他平视。
"没事。"
"没事?别逗我。"艾布拉那坏笑仿佛在说着我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让我猜猜?"
利恩没作声。
"吵架了吧?"
"。。。。。"
一语中的,精准无比。
"你怎么知道的?"利恩也不想打否认了,他正苦恼得很。
"我也就猜猜这种破事了。"艾布拉在自嘲,可他真的很有把握,"你知道么?"
他示意利恩往城墙下看。
"看到没?"艾布拉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很是滑稽,"那群人全是丈夫。"
"然后呢?"利恩逐一看了下每个人。
"只有我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
"不想。"提议瞬间就被利恩否决。
"不仅仅是他们,这类人跟家里的女人一出点啥破事就来找我吐苦水,你说我能猜到不?"
无视利恩的话,艾布拉喋喋不休地说着。
"上至背着名门闺秀搞外遇被追着砍,下至小两口吵架,很可笑不是么?"艾布拉或许看上去并没有那么的。。。严肃,正经,他只是对自己的职责特别上心而已。
"或许我该像对一个小孩那样跟你说话,但是比起一个小孩,你更像那些捏着金戒指躺在床上等死的贵族老头。"
利恩依旧一言不发。
"你该说说发生了什么事。"艾尔巴在想办法撬开利恩的嘴巴,他本可以不管这事。
"我不知道。"利恩下巴趴在墙上,小声地吐出几个字。
"这。。。。"艾布拉差点没跳下去,这活了500年的东西怎么傻得跟一个十来岁的小屁孩一样。
利恩转过头,那双竖瞳已经恢复到了圆形,可金色还未完全散去,力量的掌握,使他越来越能控制自己的人形,从金色的瞳色到现在的漆黑就是体现。
城墙上风很大,伴随着风,利恩几乎把所有东西都说完了。艾布拉第一次觉得,原来龙也会有烦恼,他估计是第一个为龙解决心理问题的人类。
"如果我是她,我也会这么想。"
艾布拉并不了解迦罗亚,虽然跟她接触的时间不多,比起利恩这种怪异的性格,她的成熟与沉稳要超出利恩不知道多少个次元。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在意利恩怎么看她。从他这个外人的角度看,这两人的关系跟那些在王城街上丢闪光弹的小情侣没啥区别,每天几乎都粘在一起,有过之而无不及。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背后肯定发生了些什么不得了的事,至少对于他这个人类算是大事。
任性,用在利恩身上都恐怕有点不够,艾布拉正寻找着更好的词汇。
"该说,龙都是这么放纵的吗?"他想了半天,总算是想到一个。
"我只做我想做的。"
"多少顾及一下别人的感受啊。"艾布拉掐着额,"你就不觉得得来不易吗?"
"就是因为得来不易。。"利恩很是迷茫。
"。。那只能说你太粗暴了。"艾布拉改用被靠城墙,抬头仰天,"估计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来找你吧 "
"真的?"利恩暗淡的双眼有了点光泽。
"毕竟她很在乎你啊,用脚都能想到,不是吗?"艾布拉一脸的羡慕,"被这么个美人牵肠挂肚不是一件好事吗,你觉得一个人会平白无故问你想要什么吗?"
利恩茫然的表情没有结束,反而变本加厉。
"天呐,你这几百年都干嘛去了?"艾布拉感觉自己面前的是一根木头,还是特别硬的那种。
"嗯。。。。。吃饭,看金子,发呆。"
"。。。。算了,不纠结这个,回到问题的根源上。"艾布拉摆摆手,"或许你并不把任何东西放在眼内,但是呐,认可一下她,尊重一下她,多笨拙都好,做点雄性该做的事。"
听的人不作声,只是默默地听着,也不知道听进去没。
"我也得去干点雄性该干的事了。"看了看西斜的太阳,艾布拉往城内走去,"别跟我说你还是。。。。"
利恩的沉默再次驾临。
"妈的,暴殄天物啊!"艾布拉跑回城墙上抄起利恩的肩膀,"来!我带你去领略一下什么叫雄性该干的事。"
说完两人开始往那间"粉红之靴"前进。
今晚库兰注定不会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