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仲夏,原本是蝉声起伏不定的烈日连绵,可是今天好巧不巧,遇到了夏天的第一场雨。
原本昏昏欲睡的颜烟因为马车突然的颠簸而惊醒。
她看向布兰琪,同样收获了一张迷迷糊糊的脸。
“两位小姐,咱们车可能是走不动啦。”
前面的马夫敲了敲木门,让里面的两位女孩子听到自己的话。
颜烟掀开门帘,几丝细雨流落在了她的脸颊,让习惯了炎热的她感受到了自然的清凉惬意。
“这还有多少距离啊?”
“不远,还有个三五里。”马夫扯了扯头顶的蓑帽,帽檐挡住了雨丝,也挡住了他黝黑面孔上的表情。
颜烟下意识把身后的布兰琪护了护。
“假如你想要加价的话,说说你的条件。”
颜烟从来不怕黑,因为她自己的行事让看客评价也不会有人说她是好人,所以她不怕事。
颜烟能感觉到布兰琪在她身后倒吸了一口气,但是又轻轻放下,很明显,她也想到了最坏的可能。只不过现在颜烟还在,所以她能抹平紧张。
这位中年男人诧异地揭开一点蓑帽,看到了一脸戒备的颜烟和后面略显焦急的布兰琪,叹了口气。
“哎呀,这年头是有人干那些坏营生,但那是损阴德的事儿,咱从来没想过挣不义之财……从这条路往东北走,就是南城门了,那边,一是就算我带您两位走过去,也不得进城门,而且这条道往来在雨季泥泞,我这马……”
男人拍了拍自己的老伙计,那马配合着传出嘶声,看起来很是默契。
“前些年,就是这个季节走那条路让使着过,再往后,我就不乐意让它这个季节走这条道了。”
“那你为什么接我们这单?”颜烟问出了一个有建设性的问题。
“说来也不瞒你们。今年这个雨季,按理说比往年快了小半个月。”
那马夫也是一脸沉思状。“而且,听说首都最近闹瘟,形势不好,就是前几周,后来突然没了消息,然后就有从首都回来的人说是不接待外人了……”
“颜姐……”身后的布兰琪突然伸手扯了扯颜烟的披风。“假如这里是南门的话,我知道怎么走……”
“行。”颜烟明白了她的意思,看着那人面露难色,叹了口气,把手里的钱袋扔到了他的怀中。
走在已经开始湿润的土路上,颜烟招出一缕风环绕在布兰琪身侧。
她们的装备的确带的很齐全,但是与一般的行客不同,她们装备了空间戒指。这也是那个马夫肯定她们有能力穿过这片地区的原因。
说实话,颜烟不愿意迁就他人。
因为在她眼里,迁就、忍让、宽恕他人的善人,最后都没捞着什么好。
但是布兰琪的眼神告诉她,她有什么想法还没说出来。
“其实,我知道一个地方,你应该会喜欢……”布兰琪看着抬头望着灰色天际线的颜烟,小声嗫喏。
“就在这里不远……看在咱们都是玩家的份上,我带你去玩吧!”这个时候她好像突然开朗了起来。
“有什么理由呢?”颜烟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淡淡水汽,蕴含特有的泥土芳香,令人安心。
“因为那边的老板曾经给我打过掩护……而且我现在有条件了,也想要回报他一下?”布兰琪俏皮地点了点自己的腰包,说起来也是,听说布兰琪给人看病的时候,对穷人分文不收,但是有富人派下人趾高气扬地来请她过去要求插队,那么她给出的价格可就……
“那就走呗。”反正哪里都一样。
荫夏板街,雨丝如酥。在最不起眼的街巷,最“时髦”的乡镇,路上无一行人。
“您已进入任务范围。”
提示音传来,正式宣布她们到达了目的地。
但是这个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颜烟想象的辉煌古国,毕竟她对标的可是前世她自己的故乡。
“嘿,要到了。”
随着布兰琪兴奋挥舞的手臂看去,颜烟看到了在细雨中伫立的房屋。此刻屋顶仍是烟气晕散,虽然巷子很安静,但是奇妙的归属感却在这一次涌上了颜烟的心头。
那是烟火气。
小茶馆的牌匾上刻着《一元茶馆》,这木头看着就是前世寻常家具抛光后光滑明亮的材质。
到了门口,屋内的交谈声,饮茶声,从壶里倒入茶杯的水流声,交相回响在每一个亲眼见证的凡人心头。
坐着饮茶的,全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脸上不知道藏着多少故事的褶皱就是最好的证明。每个人都穿着再寻常不过的暗色衣服,褪了色的军绿,染着尘土的褐黄,还有烧破了几个小洞的暗红。
“老板,有茶吗?”布兰琪来这里倒是表现得像个自来熟,尽管她摘下衣帽后因为水汽披散在肩头的金发显得很显眼,但是一群老人也只是瞅了她几眼,也没有上来询问的。倒是有几个坐在其中的老人像是看出了她是谁,还拧巴着那张起皱的笑脸向她挥了挥手表示招呼。
颜烟听到背后有人行走的声音。她转过头,见到了一个流着汗,穿着深蓝色衣衫,围着已经有了不少水渍的灰白色大褂的人正费力地端着你记忆中已经淘汰了的铁水壶向她走来。
颜烟赶忙给他让出道,然后下意识询问:“大爷,您这茶水多少钱啊?”
但是那位大爷不理不睬,只管着自己的活。
他利索地端上有些积了灰的茶杯,用开水涮烫冲洗后把水倒掉,再在桌子中央的茶壶里倒上开水,然后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布兰琪突然凑到颜烟边上,拉着她坐下。
“大爷是聋哑人。”
“啊?”颜烟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个颤颤巍巍走向柴火房的身影。
“我之前在这里打过工……”布兰琪望着周围在她眼里熟悉的场景,也是一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样子给颜烟倒上了一杯热茶。
“最普通的绿茶,这是店里的,其实你可以自带茶叶的,老板不介意。”
“价格?”
“一块铜币,不讲价。”她对着颜烟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