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即将开始高三的一个上午,出门打完了工准备回家的颜烟,看到了路边的一个女孩。
她看起来脏兮兮的,头发上沾着杂草,身上的衣服上有泥点,杂乱的短发感觉好像是被人故意破坏过一样,是那种长短不一的程度。
女孩一只耳朵带着三个耳钉,头发染了色,是那种茶绿色,非常地显眼。
穿着牛仔短裤,上面还有破洞,而且上衣还印着revolution。
而颜烟之所以注意到她,还是因为她的行为。
衣着是反骨仔,但是正在尝试去投食一只流浪猫的举动又让人不禁感受到女孩内心的柔软。
正当颜烟疑惑为什么这个身影看起来如此熟悉的时候,她转过了脸。
有些惊讶,但是随即对他笑笑。
那是水文君。
颜烟讶异于她身上的变化,更惊讶她的作风。
原来那个甜美阳光的小女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收敛,沉静,似有忧虑的少女。
当然,这跟她的装扮好像关系不大,这应该是叛逆期才会有的装扮,但是与外貌不同,她的心反而给颜烟的感觉是沉下来的。
跌落谷底,沉入水中,甚至波澜无惊。
水文君拉着他去ktv,这让他有些反感,但是颜烟没有说什么,毕竟他遇到的事情多了去了,耐着性子听她讲完也无妨。
他们点了一个包厢,就两个人,光陆怪离的灯光下,颜烟看着水文君一杯一杯酒地往嘴里灌,他想要拦着点,但是一拦水文君的身子就往他的怀里钻,他又得空出手来抱住她,以免她不舒服,于是一杯又一杯酒下肚,光看她喝酒了也没说话。
喝完酒,就发疯,水文君开始端着话筒乱嚎,哼哼唧唧也不知道在唱些什么,就是主打一个不给人类唱歌。
等到颜烟忍受噪音许久之后,这丫头突然往沙发一躺,没了动静。
他还吓了一跳,想着不会喝的胃穿孔吧,结果她是有数的,点的果酒度数不高纯纯图一乐,就是可能第一次喝酒吧,喝多了点人给喝倒了。
但是,水文君这一倒,自己是轻松省事了,可真没拿颜烟当外人,直接当着他面睡了,那颜烟可犯了难。
他准备给她的家里人打电话,但是发现没有她家人的号码。
去翻找水文君的口袋,才发现——
这丫头什么都没带就出门。
没有现金,没有手机,没有钥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了?
颜烟有点不相信地看了看水文君,发现她的眼角好像噙着泪,嘴里还在呢喃着什么。
靠近了听听?
原来小朋友总是会在无助的时候喊妈妈啊。
他可没这个待遇。
天知道,当颜烟抱着一个昏睡的女孩走到路边宾馆的时候,有多么窘迫。
有路上的老男人向他吹口哨,宾馆老板很暧昧地向他推荐自家的计划生育用品,还有一些情侣小道具,但是都被颜烟一一谢绝。
最难受的是,没有双人房了。
是的,没有双人房了!
颜烟洗干净毛巾,给她擦了脸,然后把她安置好,放在床上,让她舒服些。
这个时候,他开始犹豫。
这种地方……会不会有人会有这个门的钥匙,万一看到颜烟走了,留她一个昏睡的女孩子在这就会起歹意?
别问为什么不住酒店,那种正经的房间,一个高中生还支付不起那些东西。
于是,颜烟决定……留守。
说是留守,那是真留守。
他挣脱了水文君交缠的手脚,看着房间唯一的凳子,小心翼翼地把它搬到了门口,然后颜烟就背靠着门坐下,准备守着门,要是水文君有什么需要,他也可以反应。
但是一闭眼再一睁眼,就是天亮了。
颜烟睁开眼睛才发现,似乎他现在躺在床上。
等等,躺在床上?
他感受到左臂那里有一处柔软,簇拥着他的触感,他的胳膊还被一只小树懒给抱住了。
那只小树懒媚眼如丝地看着他,朝他抛了个媚眼。
颜烟皱起眉头。
“你在干鸡毛?”
水文君顿时垮了脸。
“你是软蛋嘛,给你机会都不用。”
颜烟起身,推开趴在他身上的水文君,发现自己的衣服还是完整的,只是乱了些。
“我一向不是趁人之危的人,你有什么缘故吗?不愿意说就算了。”
“我没妈了。”水文君一脸平静。
“什么玩意?”
现在是水文君“叛逆”的第不知道多少天。
她的父亲,的确是一位很出色的人民干部,这不错,每天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力求在公事上做到最好。
唯独忘了顾家。
在小小的水文君眼里,父亲更多是一个符号,而不是像妈妈那样每天陪自己睡觉,给自己做好吃的,还买玩具给自己的“好人”。
但是妈妈说,爸爸的付出可以让更多像她这样的小朋友更幸福,水文君想了想,没有再说什么。
她更喜欢父亲来陪陪自己,而不是陪其他的小朋友。
但是这个想法好像很自私,所以水文君总是把她的心里话藏起来。
藏起来就藏起来吧,但是意外把它撕裂了。
那一天水文君的母亲如往常一样,去百货大楼买点生活用品。
但是意外燃起的火灾,让所有人都没办法置身事外。
母亲不幸被埋在掉下的承重柱下面苦苦坚持最后香消玉殒,而她在得知父亲参加了这次搜救之后,她的世界崩塌了。
在她母亲的葬礼上,她大声质问他,是不是他的心里面就没有她们母子,哪怕当时多花一点心思去尝试救自己的妈妈也不至于会这样。
被斥责的父亲在外人面前沉默,不发一言,离了心的父女从此形同陌路。
说起来好像有点幼稚,但是水文君心里面还是希望父亲能够“洗心革面”,在母亲墓前给她道个歉。
不知道如何说出心声的她,用了她认为最叛逆的方法来宣泄自己的情绪。
那就是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坏女孩。
这话颜烟听了差点没绷住,看着眼前的还一脸理所当然的小傻蛋大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