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轻踏蹄子，从柔软的草场上一步步的走向了处理过后的跑道之上。
卡尔大公的马比起狐和玉的棕马来说要大上一头，所以卡尔大公自然也比狐和玉高上了一头。
他先是让自己的马匹作为引路的走在最前面，然后待到狐和玉的马匹正式上路之后，便拉紧了缰绳放缓了自己的速度，向后退去。
就在狐和玉还在全神贯注的看着地面，小心谨慎的坐在马背上体验骑马的感觉的时候，卡尔大公已经悄然来到了他的身旁。
“如何？勇者是否还算是适应骑马的感觉？”
卡尔大公手握缰绳，本就高上一头的身距加上挺直的脊背，让狐和玉不得不扬起自己的头看向了身边的他。
这种近距离的压迫感，直接表现在了狐和玉的面前，但是既然是卡尔大公前来搭话，就算是有多么的不适应，也不能落于下风。
狐和玉暂时忘却了骑马的不适感和一丝恐惧感，转而让兴奋支配了自己的全部，抬起了自己的头。
“还算是可以，我确实没有想到，骑马也会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情。”
“是吗？既然如此那便很好，本来我以为身为老师，我会花上很多的时间来教会勇者您呢，毕竟就算是我，当初也花了三次才熟悉了马背上的感觉。”
“是吗？三次啊。”
狐和玉扭头看向了正前方，前面的路在此刻，在马背上看上去，小了很多，因为自己的高度，狐和玉不得不谨慎的抓着缰绳。但是一方面，自己又不能彻底放松，所以便也挺直着自己的脊背。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开始主动向卡尔大公提问。
“也是和我这样的年纪吗？”
“这样的年纪……不不不，因为马术是我们家族必须掌握的一种技能，所以早在我七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学习马术了。”
“七岁的时候啊，那还真是年轻，怪不得这么适应骑马。”
“确实是如此我们一族基本上都是在七岁的时候就要求开始掌握家族中的一切，当然，奴隶的事情，也是在七岁的时候开始详细的了解，并开始涉足的。”
不知道是不是卡尔大公刻意为之，本来还算是和善的对话，在他一提及奴隶两个字之后，狐和玉的态度便明显发生了变化。
他微微的皱起眉头，然后看着仍然表情显得十分悠然自得的卡尔大公，然后吐出了一口气。
奴隶两字在现在，就好像是有着什么魔力一样，狐和玉原本还有些惧怕骑马的感觉，但现在全部的想法就已经从上面移开，放在了关键词奴隶上面。
“你就是想在这样的环境下和我谈论奴隶的事情吗？”
“一开始我就是这么说的，勇者大人。当然，如果要谈论接下来的事情的话，我想我应该没有办法和您逃避这个话题。那么索性就在这种谈不上正式，可以让人的心情进一步得到解放的马场来谈论，或许要比再次进入那种争吵的正式场面要好上很多，您说呢？”
卡尔大公还是那么的善谈，但是就如他所说的，如果真的是一张桌子两个人，封闭空间的情况下，气氛想必会比起现在要焦灼上更多。
所以，还不如在这种地方聊起。
狐和玉妥协了，然后便扽紧了缰绳，令自己的马匹减缓了速度。原本轻快的步伐开始变成了散步的感觉。
卡尔大公见状也跟着调整了速度，然后便露出了那招牌式的笑容，等待着狐和玉首先问出问题。
奴隶的产生也好，奴隶的待遇也好，狐和玉明白，这些都不是仅仅用作谈话就可以解决的事情。
就如同之前在马车上卡尔大公所说的一样，建立了奴隶制，并从古至今流传到现在的，绝非他一人能做到。
身为祖先，创建并独立了贝贝尔公国的那位贝贝尔大公，以及往后的所有的统治者，都只不过是奴隶制的一个维持者。
但是，卡尔大公却在此基础上，改变了奴隶制的一些状态。
按照千月所说，在十二神的制约之下，世界会保持在一个理想乡的状态。除非十二神发生了什么变故，不然人们将会一直沉溺于这样的世界之中。
拿战争举例，就算是会发生战争，也绝对不会发生什么质的改变。
可卡尔大公建立的策略，奴隶学院和奴隶于教会绑定这样的事情，肯定是已经发生变化了。
为什么他可以做到？
是因为他是知道十二神如今状况的人，所以才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吗？
还是说，实际上现在的十二神，已经算是产生了变故，所以才会出现改变？
狐和玉掌握的越多，那么自己产生的问题就越多。但是在此之前，他有一个最想知道的事情。
“为什么你庄园里的奴隶，没有失去本该失去的感情和麻木掉自己的身体？”
卡尔大公看着狐和玉表情严肃的问出这个问题，反而有点在意料之外了。
“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没想到身为之前高言阔论的勇者，也会注意到这样的事情吗？”
显然，对于狐和玉的提问，也出乎了卡尔大公的意料。
但很快的，他便停下了自己的笑容，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始为其解释道。
“确实，按照我所创立的奴隶学院来说，奴隶们会被以各种方式逐渐使得身体和感情变得麻木，从而成为所有市民们都喜爱的工具。那是因为，对于他们来说，那样的奴隶就是最好的选择。”
“最好的选择？”
“没错，他们需要的只是廉价的劳动力。无论是情感方面，又或者是生活之中，他们所需要的单单是一个可以完全听从自己想法的工具。需要可以听从自己要求搬运货物的工具，需要可以听从自己要求从对方身体上找寻温度的工具，需要可以听从自己要求无条件保护自己的工具。所谓工具，就是一种消耗品，就算是再小心谨慎，也总有坏掉的一天。所以他们不需要对一个会坏掉的工具倾注感情。这一点的话，想必在那个旅店里您也早有见识过了吧。”
狐和玉回想着那个旅店里老板娘和自己说过的话，报废掉的只需要交给奴隶商人再换一批就可以了。
他默默点头，可又心生疑虑。
“你的意思是，你并不将奴隶当做是工具吗？你是在洗脱自己的罪孽吗？”
“还请不要那么的上纲上线，不过……确实，对于我来说，奴隶就相当于我的家人。”
“家人？！”
“贝贝尔公国可以发展至今，靠的不是别的，正是这些在您眼里无法忍受的奴隶们。我们家族就像是吸附在奴隶身上吸血的存在，那么对于给予了我们一切的奴隶，自然不会只将其视为工具。说来您可能觉得荒谬，但对我来说，我的世界里从来就不存在家族的其他人。我的乳娘，身边的保姆，全部都是奴隶。所以，在对待家人的时候，我并不会将他们视为工具。照顾两位的洛伦，修剪绿植的艾伦，照顾马场的赫伯特。管家雷尔夫，主厨西泽，副厨贝克，女仆的莎伦，伊丽莎白，安妮，凯西，内丽，凯，梅，埃拉，泰蜜，丽莲。以及其他的所有奴隶，我记得住他们的名字，记得住他们的相貌，记得住他们来这里的时间，也记得他们分内要处理的所有事情。所以对我来说，他们既是奴隶，也同样是我看重的家人。”
卡尔大公一个接着一个的说着庄园内奴隶们的名字，一边用手指敲向自己的太阳穴，像是划出重点一样的和狐和玉说着。
“但你的‘家人’们却仍旧戴着枷锁，依靠营养剂来生活。”
“这是当然的，因为他们也是奴隶。只要是奴隶，就绝对逃离不了这样的生活。我是在为我的家人们谋取最好的福利，他们有着最好的营养液，可以比正常的奴隶延续更长的时间，也不需要被鞭挞成工具。挂着奴隶的身份，做我的家人。”
“那么，假使他们报废后，你也仍旧可以将他们看做是自己的家人吗？”
“您说笑了，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了。”
“……！”
“先不要露出那么生气的表情啊，勇者大人。毕竟，只有对我有价值的奴隶们，才是我的家人。但是一旦他们报废后，那就是坏掉了的工具。我奉行的是不会对工具倾注心血的行事作风啊。”
“你这和披上了一层伪善的外衣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只要是身为我的家人，他们就有着无限接近市民的全力。倘若您心怀疑惑的话，不妨事后问问在我庄园工作的所有人，他们是否幸福？”
“被囚禁和有限时间的幸福，对我来说，不算是幸福。”
“是吗？可是我却给予了他们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当然，我并不希望在这里和您发生矛盾，毕竟我还是很希望和勇者大人您交好的。”
不知何时起，狐和玉已经彻底适应了马背上的状态。
“如何，勇者大人，我们的话题可以一直谈下去，但是在这里，先让我们尝试跑一圈吧。”
卡尔大公见缝插针的停下了两人的谈话，然后说完便双腿夹住马的肚子喊了一声架，高大的白马立刻来了精神，叫了一声后便一下子冲了出去。
而狐和玉则叹了一口气，现在的他至少不会因为卡尔大公的态度和言论和怒不可遏了。
他模仿着卡尔大公的动作，也对着自己的马匹下达了命令。棕色的马匹扬起马蹄，跟着跑了出去。
话题肯定不会就此结束，只是现在，他们暂时停下来了。
而对于卡尔大公所谓的奴隶是家人的论点，狐和玉也确实需要好好地消化一下，毕竟，看着他的那副脸，可不像是开玩笑的，而是真心的如此认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