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所动……多么自由的一句话。但是实际上,我并没有办法随心所动。我诞生的目的就是成为杖之勇者的后裔,而如今,虽然并不是我的全部责任,但是我缺背负着数十条人命。我无法将这个责任推给亚里什语妈妈,也无法就像是卡尔大公你所说的,在你的庇护之下去生活。我需要声明的一点是,我并不是什么圣人,也不会因为背负了人命才不得不成为勇者后裔,我只不过是一个小辈,赶上了勇者出现的年代。我离魔族和人类战斗的日子实在是太过久远,所以我也无法真的将魔族认定是罪不可赦的敌人。我希望从杖之勇者,我的祖先那里了解并得到认同之后,才能笃定我接下来的道路。可是,我可以断言的是,我不会逃避我的命运。”
长篇大论的话,是薇薇安听过了卡尔大公的话,与哆哚说的魔族的行事风格,再加上了自身身份的事实而坦露的肺腑之言。
也就是因为听过了自己的妹妹说出了这样的话之后,卡尔大公才不得不暂缓自己的目的。
家人这个词,对于卡尔大公来说,是非比寻常的字眼。
可以说,他从小到大,到目前为止所有的努力,或许都是为了遵守当初和薇薇安的妈妈所定下的诺言。
本来还打算先将薇薇安带走,在为她营造一个安全且舒适的环境来保护她。
但是,听到了她这番话之后,就算是再倔强的卡尔大公也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不能像是自己的父亲一般那样的过于的果断,他无法在听到了自己的妹妹说出了这番话之后,仍然要求她待在自己所营造的环境之中。
至少,应该就像是她所说的一样,需要从杖之勇者哪里,知道一些事情,再去决断才可以。
这也是为什么他不甘,也是为什么他默许了和大家一起,进入深名树海的镇魂地之中。
不管他之前做了些什么,但是卡尔大公自认为,自己有必要和薇薇安一同,见证杖之勇者的回答。
镇魂地之中,回到了最开始,薇薇安所提出的那个问题。
看着自己的后代真挚的眼神,杖之勇者叹了口气,随后微抬起了自己的一只手,手指在空中回扣了几下后,整个镇魂地便开始随即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那不是关住了奥萝拉那样的小把戏,而是彻底的变化,是就连狐和玉和黑井月这样有过经验的人都要惊叹着的变化。
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地下,整个镇魂地开始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杖之勇者身后的大树开始变形,而原本外面通道两边的废墟也变成了一砖一瓦,开始快速构建着整个镇魂地。
很快的,这一片草地便化作了一个房间,而大树则不断的贴服在墙面之上,就好像是爬藤虎一般。
巨大的落地窗,和那令人熟悉不已的巨大月亮在这样的变化之中凭空出现。
杖之勇者不断的改变着整个镇魂地的同时,还不紧不慢的为众人解释着。
“你们应该都知道吧,镇魂地就是属于我的地盘,所以只要是我所希望的,那么这里随时都可以变成我喜欢的样子。而现在,摆在了你们面前的,应该是你们最熟悉的。”
“亚里什语的房间?”
看着逐步完善的空间,和出现在了桌子上的那副一直被忽视,现在却摒弃掉了书籍和占卜道具的棋盘,狐和玉缓缓说出了自己所看到的事实。
“没错,我觉得这里最适合接下来的谈话了。你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亚里什语?是不是该开始揭秘了呢?观众们都已经等不及了啊。”
在杖之勇者的引导之下,众人调转了自己的头,将目光集中在了依靠在了墙面上,双手抱胸的亚里什语的身上。
只见她叹了一口气,然后摆出了无奈的表情,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了那个走到了一半的棋盘前面,用手握住了一枚棋子,朝着自己希望的位置放了过去。
“那么,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会比较好呢?”
“什么意思?”
面对狐和玉的提问,亚里什语只是抬起了自己的手,指向了卡尔大公,然后放言道:“如果我说,我所作的,所表现给你们看的,从一开始就是我设下的棋局,你们会怎么想呢?”
“棋局?”
“嗯,还是从最开始来说吧。首先,从一开始我告诉了卡尔父亲,到卡尔为止的建议,从一开始的目的,便不是通过筛选勇者,利用血族换血的特性让薇薇安变回人类。”
“什么意思?薇薇安可以恢复人形,不正是因为吸到了狐和玉的血吗?”
“确实,事实就是如此。但是我并不是通过筛选而意外获得了狐和玉,而是从一开始,从这个换血的计划开始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谁才是真正继承了十二勇者血液的人,并且也知道了他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什么?”
卡尔大公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是完全不知晓这样的事实。
“真的是,当初和我说的时候,我都被吓了一跳呢。总算是一切都按照定好的发生了。”
杖之勇者语气有些抱怨的说着亚里什语,随后又摆出了一副放松的表情。
在众人的疑惑中,亚里什语继续说了起来。
“是占卜啊。虽然狐和玉和井月已经体验过一次了,但是其实包括那次的占卜,我都是故意而为之的。”
亚里什语掏出了自己手中的所有占卜牌,然后借助着上面还附着着的狐和玉残留的魔力,让他们一一浮空。
“怎么样,你们发现了什么?”
“多了,多了一张牌。”
敏锐的狐和玉一下子就指向了亚里什语在进入了镇魂地后才收回的牌,那副牌是自己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他也确信,在之前的占卜里,自己从未看到过他。
“占卜这种东西,一旦条件没有全部满足的话,就会出现些微的偏差。在之前的占卜中,相信井月也是这样告诉你的,你们可以从占卜牌所展示的幻影和我的解释中去理解事实。但对于我本身来说,我的占卜并不是依靠概率的,而是百分百的获得事实。”
“百分百的获得事实?那不就是……啊!预知!”
“没错,从一开始我就误导了你们。我确实极其擅长占卜,但是我最为出众的,还是可以百分百看到未来所发生的预知梦。而薇薇安母亲的事情,以及薇薇安变成怪物的身姿,是我从一开始就已经确信了的未来,绝对会发生的事情。”
为了更好的解释,亚里什语直接使用了幻象占卜牌,制造出了一如既往的幻象。没有借助自身的魔力,而是使用了狐和玉原本附着在了占卜牌上的魔力。
在众人面前出现的,是卡尔小时候曾经去往来诺西法帝国要来的魔珠。
“我在很久之前,就知道了薇薇安的母亲将无法生育,这并不是我之前所说的身体原因,而是血族致命的问题,血脉的稀释。”
亚里什语一只手捧着魔珠,一边解释道。
“这怎么可能,据我所知,自从杖之勇者的第一代后裔开始,都是去寻找血族结亲的啊。”
“确实,历代后裔都是尽可能的去和血族通婚。但是在我的观察中,却发现了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也就是,每一代的血族,都在出现着不可避免的退化。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可以轻易获得带有施与的灵魂武器,那是因为他们剥夺的特性,正在逐渐的消失。”
“剥夺的特性正在逐渐消失的话,那才可以更轻松的获得施与的灵魂武器不是吗?”
“关于这一点,还是由我来解释吧。”
杖之勇者从狐和玉那里接下了话茬,然后便在所有人的面前,轻而易举的变换了自己的形态。
双眼的眼白被黑色侵蚀,而血色的瞳孔也变得更加的显眼。随着一个展臂的动作,杖之勇者的背后生出了一双比起薇薇安来说还要巨大的翅膀。
那正是之前的薇薇安所暴走的第三形态。
而有所不同的是,她的变化更加的明显一点,本该被隐藏着的獠牙毫不掩饰的展示了出来,十指的指甲变长,而肤色也变得更加的白,白得有些病态了。
“你们之前也见到了,薇薇安的这幅样子。作为远古血族,这样的姿态,才是兼具了人类的模样和怪物的模样,可以保持理智的,最符合血族的样子。”
“诶?什么?我之前有变成这个样子吗?”
薇薇安转头看向大家,看到的是确定的点头,但是她自己却没有这样的记忆。
“你们有没有想过,既然施与和掠夺本就是冲突的话,那为什么,身为远古血族后代的我,却可以获得愈心杖这样的勇者武器吗?”
杖之勇者照着狐和玉手中的愈心杖,直接利用镇魂地的特性,为自己也变出了一把一模一样的愈心杖。
“这……”
“因为从一开始,施与和掠夺就并不冲突,倒不如说,愈心杖本就是兼顾了施与和掠夺的武器。在你们看来,它的实力强到可以完全施与让一个人恢复到最佳的状态。甚至是让所有的生灵,土地,都焕然一新。但这样的存在,是无法作为勇者武器的。愈心杖有着符合血族掠夺,攻击的特性,这也是狐和玉你并没有使用出来的一面。”
配合着杖之勇者,亚里什语将幻象摇身一变,化作了一个个手持武器的敌人模样。
而杖之勇者则以这样的姿态,将愈心杖面向了那些敌人,露出了贪婪的笑容。
随着愈心杖独特的气息出现,立刻就化作了一只大手,包裹住了所有的敌人,在肉眼可见的程度之下,他们瞬间便化作了一具具干枯的尸体,像是被剥夺了全部的精气一样倒在了地上。
“杖之勇者可不是只会躲在后面治愈他人的弱鸡角色,我现在都忘不了那个骁勇善战的刀之勇者在第一次见到了我的攻击手段后,那吃惊的表情啊,哈哈。”
单手轻松的挥舞着愈心杖,将其直接插进了砖石的地面中后,杖之勇者的愈心杖便在眼前消散掉了。
“所有人,我的后裔们,在时间的长河之中,早已忘却了我们身为血族,本来就是渴求一切的种族。只记住了善良的施与,再加上血脉的稀释,导致他们的灵魂武器都变成了只懂治愈的半吊子。”
杖之勇者用手指缠绕着自己的发尾,语气有些失落的评价道。
“但是,到了薇薇安的母亲这一代,我比起亚里什语更早的发现了一个不争的事实。如果不想办法的话,以正常的姿态诞生的薇薇安,将会成为一个种族为血族,却没有继承血族任何特点的普通人类。”
“种族为血族,却没有继承血族的普通人类?”
“换句话说,她将彻底失去勇者后裔的身份,成为泯于大众的人。但是,亚里什语的预知梦却早带来了一个让我们更为棘手的情况,那就是狐和玉到了来到巴赫希尔的时间了。那么薇薇安将会成为和井月一样的存在,勇者必须和这一代的后裔们签订下契约,才能获得勇者武器,勇者的力量。所以薇薇安不能成为那样的存在……”
杖之勇者看着自己的后裔薇薇安,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是比起同情更难以理解的情感。
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后裔被什么所束缚,因为她就是因为束缚而不得不成为杖之勇者的。如果自己没有成为勇者的话,那么父亲只能以无姓氏的身份埋进乡下的坟地里,身体娇弱的母亲也难以坚持下去。
自己成为了勇者,所以父亲才会得到承认,母亲才能在安心舒适的环境中生活。
所以她希望自己的后裔们都可以自由的活下去——
可是这并不是希望就可以的,自己作为勇者失败了,那么自己的后代就必将会被勇者后裔的身份束缚。薇薇安更是赶上了狐和玉的出现,她必须和狐和玉签订契约。
亚里什语明白了杖之勇者的内心想法,所以便清了清嗓子,转而由她继续解释。
“所以,薇薇安的母亲其实有诞下后代的机会,但是,我们不能让她诞下一个普通人。薇薇安,你的出生,必须有着勇者的血脉。如果作为普通人出生,你就只不过是一个失去了勇者后裔身份的人。所以我便和卡尔的父亲提议,换了一种说法,以你的母亲无法诞下后代的结论取得了魔珠。魔珠中保留的远古血族的基因,可以彻底的让你的出生,获得媲美杖之勇者的基因。只不过……因为预知梦的原因,我也知道了你出生后会发生什么……”
“怪物……也就是返祖的姿态,准确来说,是远古血族的第二个形态对吧。”
薇薇安看着面露难色的杖之勇者和亚里什语,反倒是故作轻松的说出了后面的话。
“是的,你变成那样是必然的。我们没有办法避免这个过程。但是棋局已经在继续了,我们没有办法停下来。”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直接和我的父亲说这个事实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说是薇薇安的母亲无法生育?你知道她有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成为母亲吗?!”
或许是回忆到了薇薇安母亲的样子,卡尔的情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倘若是说出薇薇安的母亲将生下一个普通人为前提去拿到魔珠的话,你身为那个人的孩子,应该最明白薇薇安的母亲会遭遇到什么样的待遇吧。”
“我……”
只是这么一句话,卡尔大公便哽咽了起来,他明白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说法上的细微差别,就会让薇薇安母亲的待遇变得截然不同起来。
以父亲的脾性,他甚至会不顾亚里什语镇魂师的身份,强行带走薇薇安的母亲。
“接下来,就让我来解除薇薇安你对于在狐和玉之前的那些异邦人勇者的愧疚吧。卡尔大公,该你解释了吧。”
“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