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好像有谁正在哭泣。这个声音,我记得在之前有听到过一次。那是在什么时候呢?
白光闪耀,我又一次来到了梦境中的白色光明世界里。这次依旧如故,我关在囚笼之中。
“为何,为何你要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事呢?”
当我正在思考我为何会昏睡来到这个梦境世界里时,一个带有略些伤感的声音传来。
“你所做之事毫无意义,这根本算不上真正的自由啊”
我笔直注视坐在秋千上的女孩,她用泫然欲泣的表情凝视着我。
“你什么都做不到,我也什么都做不到。”
“……”
“我们只能永远地囚禁于这个囚笼之中,如同失去其自由之身的鸟儿一样。”
她抬头仰望这囚笼,脸上充满悲伤。不自觉,我也抬头打量这铁质囚笼。外面是一览无余、无边的世界。
“你打破不了,这个囚笼的”
“啊,我当然知道”
我知道,我很是清楚知道啊。因为,我不是英雄啊。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身为凡人的我,是不可能打破这该死悲哀的囚笼的。我知道我的所做所为给不了她真正的自由,只要她的母亲没有改变她的观点与态度,她就一直无法解脱获得真正的自由之身。这个再明显不过的道理我怎么可能不知呢。
“不过啊……”
但是,身为凡人的我,有一件事还是可以做到的。
我迈开脚步走到女孩的身前,低头凝视她黑色带光的悲眸。
“打破不了也没有关系,因为……”
“……因为什么?”
压抑住四肢的颤抖,我的嘴唇微微张开,想要将我要传达的话语脱口而出。但是我的内心深处似乎有一个声音在抗拒我的举动,似乎在说“你说出这句话知道意味着什么吗?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无法收回了”。
啊,我知道。但是啊,我这种想要拯救她、不想让她死掉的感情十分的强烈,已经顾不上其他了。
“因为我会与你一起失去其自由之身,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不会再让你只身一人,不会再让你一人哭泣,不会再让你一人为黑暗感到害怕”
宛如像是告白一样,我露出会心的微笑。她的脸颊染上一片绯红。我又接着说:
“直到你冲出囚笼之前,获得自由之身的那一刻之前,我都会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的”
然后,我右膝跪地,对着她伸出右手掌微笑问道:
“请让我待在你的身边吧,……好吗?”
时间停滞,她盯着我伸出的右手,眼神动容。她咬紧下唇,似乎快要哭泣般将喉咙中的声音吐出。
“为何,你要为此做到这种程度?”
“因为……悔恨”
面对她的提问,我回答道。她的眼神透露不解,要我解释。
“回首往昔,我的人生充满失败。每一次失败,我都只会自我责备,却没能做出应有的努力一改过去的失败。我厌恶自己,悔恨自己,为什么没能做出实际的努力去改变呢,一直都在怨天尤人呢。我抱着这样的态度与思想浑浑噩噩活到了现在。然后我……”
话语暂且停滞,我放下右手,轻声温柔说:
“遇到了你”
“……”
“在我因死亡而悔恨过去自己一无所成的人生时,我在那梦境中遇到了你。是你给了我鼓励,是你给了我能够面对接下来的困难人生的勇气。你说过你会一直看着我,而正是这句话在我潜意识里默默支撑我到现在”
说来不可思议,现在想想那晚的死夜,当听到我所不知的世界的另一面的黑暗,特别是牵扯到自己时,换作一般人而言应该会大哭特哭,抱怨自己的不幸,对接下来的人生感到恐惧才对。
我恐惧是有恐惧啦,但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深,抱怨也没有那么重。而这都是多亏她对我的鼓励所产生的影响。
轻轻呼出一口气,我嘴角浅浅一笑说道:
“那时,我会答应把身体借给你,是因为我对你鼓励的感谢,还有就是我对你悲惨不幸的遭遇的同情。……不过啊,我想应该更多是出自对你感同身受的伤感”
“伤感……”
她喃喃出这词,我点头接着说道:
“没错。那个海豚吊坠,你上周六来过那个摊位,并想要买下海豚吊坠是不是。但是你明明说过母亲不会允许你的。那么万一被发现了必定会招来母亲的诘问,最终那个海豚吊坠也会被丢弃。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冒着被母亲诘问的风险你是不会去做的,做了也毫无意义。那么,你为什么要买呢。”
问到这里,她的双手不自觉攥紧了秋千绳。
“这是我的推测,如果回答错了,还请你见谅。……你是不是在为你自己的人生……感到悔恨,对什么也没做到的自己感到悔恨。想通过这举动去反抗母亲,不想什么也不做,不想一直悔恨下去,不想与过去一样依旧被束缚着自由。……因此,你迫切想做出改变。”
对,还是不对。我对我的推测感到不自信,想要知晓她的对错。她松开抓着秋千绳的双手,将双手放在自己的双膝上。
“啊,是的”
听到想要的答案,我松了一口气。
“我不想一直被母亲束缚着自由。当我路过那家摊位的时候,想买下海豚吊坠,希望借助海豚吊坠为自己寻得再次反抗母亲的勇气。但是……看来天注定我只能待在这囚笼里吧”
她抬起头,望着头顶的囚笼,又望向囚笼外的天空。她的眼里充满了向往和憧憬。
说到这里,我出声开口说道:
“没错,正是这种悔恨,我对你产生了感同身受的情感。我和你都对过去没能改变的人生感到悔恨。……不断地叹息,不断地悲伤,不断地悔恨。”
伤感的声音,苦涩的话语,我不自觉抬起头与她一同望向笼外的天空。
“正是因为如此,我想拯救你。那个死亡之夜,你救赎了我,这次换我想救赎你了。但不是英雄的我,只是一个凡人的我,只能想到这样的方法。……真是对不起呢”
对视她的眼睛,我深感歉意。
我绞尽脑汁想了许多的方法,但每一个方法都是不切实际的。最终,我只能将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法留到未来,希望未来的某一个人或出现某一个契机能够解决。那么,现在我所能做的就只有将她的生命拖延到那个时候了。
“没关系,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谢谢你”
露出像是释然般的微笑,她轻声冲我感谢。这时,我僵硬的肩膀这才渐渐放松了下来。我再次请求道:
“所以,你愿意答应我的请求,答应我活下去吗?”
她向右微微歪头,轻声说道:
“就算我答应你又如何。另一个人格,也就是主人格的我也有可能不会答应的哦”
“不会的”
我摇头否定,用清澈的声音说道:
“你说过,你是她悲伤、痛苦等负面感情的集合体。只要是负面感情人格的你能够答应的话,那么你必定可以影响到另一个人格的她。之后,我再将我对你说过的话再对她说一遍,她就一定能够答应,这样她就能暂时打消想自杀的念头了”
“真是聪明呢。你说的没错,只要负面感情暂时平定的话,那么作为主人格的她也会跟着平定,继而这种自杀的负面感情的念头也会暂时了去。说白点,只要我这个负面人格死了,主人格就可以活下去了”
她对我表示称赞,嘴角不自觉苦涩地扬起。
“在我的眼里你就她,她就是你。你们两个本身就是一个个体,你没发觉我刚才说的话中的“你”也包括了你啊。还请你不要说的好像只能活一个的话”
听到“死”这个字眼,我的心脏不免一痛。我略感伤感地劝言。
“你还真是温柔呢”
她露出落寞的表情。而我听到温柔这个词,开始感到些许的错乱。这个词宛如是个诅咒一样,让我狼狈不堪。为了逃离这个诅咒,我立刻开口说道:
“那么你……”
我伸出右手,试问她是否愿意答应。
她轻轻一笑,双脚落地离开秋千,站直身体低头看着我。然后,她伸出了右手放在了我的右手掌心上。
“谢谢你”
我喜出望外地对她十分感激,随后也站起身,握紧了她的右手。
“就差那么一步呢”
“诶?”
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句呢喃,令我的身子不禁僵住。我瞧着她面无表情的脸疑惑发问:
“什么差一步?”
她没有回答,而是将视线的目光移向我的背后。见此,我向右转头看去,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身穿白色居家服、是高中时期的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我顿时感到吃惊,瞪大了双眼。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我放开女孩的右手,转身面对她震惊询问。
“我以为……”
晶莹的泪水从她闪光的双眼中缓缓流出,顺着脸颊滑落到地面。
“我以为你能看穿我,能理解我呢”
她用低哑和伤感的声音如此说道。同时,我承受她悲泣的目光视线,莫名感到十分的煎熬难受。
然后,光明的世界忽然产生了龟裂,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等一下,我……”
我知道我这时必须要说些什么才行,可是喉咙刚要发出声音我却不知要说什么才对。
“谢谢你……永别了”
说出这句话,她忽然而然就消失无踪了。
“真是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背后响起了声音,我立刻转头向她大声发问: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还有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没有回答,只是在深切遗憾地叹息,随后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很可惜,你就差那么一步,就可以看穿她、理解她了”
话音刚落,她也忽然在我的眼前消失无踪。接着,紧随而来是光明世界的破裂。
在我要陷入黑暗的那一刻前,我对我自己呐喊询问:
“我究竟是哪里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