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修,医药社的成员们都在准备好器具一个个地聚集,刚想去盛面的爱夏眨眨眼,顺着人流的走向望去,才发现出事的正是村尾的那户人家。
人都在那里,只有自己安然吃面属实有些不太合适,爱夏只好多披了两件衣服,打了把伞,踩着他们踩出的脚印跟上前去一探究竟。
“妈妈……”提米抓紧了她母亲的衣角,母亲蹲下身体,将孩子抱紧在怀中,瞳孔朝着人群聚集之处,祈祷着。
重新摆出所有器具,借用隔壁的房间,医药社的成员们再次带上面罩,井井有条,却又带着着急躁地调配药水。
“怎么会没效果的?不是还没到晚期么?”修的声音的在人群中格外突出,确认着顾问带给他的噩耗。
治疗石化症的药水还剩一些,修将其全部带进了屋中,爱夏缩着身子站在人群最外围,费力地踮着脚,想知道里面的情况。
“这孩子……”
“明明还那么小……”
“就他一个了,还……神到底在看哪里啊?”
“请圣女大人保佑……”
越听越不明白,不理解,爱夏绕了个道,钻入村民之间的空隙,挤到这好不容易才有光亮的屋子前。
似乎是因为她医药社成员的身份,周围没人对她不满,甚至还有人特意为她让道,开门。
“爱夏?”顾问看到她来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又恢复了沉思,冷静地观望病人的状况,修则在一旁不断对他喂药。
毫无效果,病人的力气不断流失,完全没有复原的迹象。
“怎么会这样的……”
修终于急躁了起来,皱着眉头,心脏和呼吸都开始加速。在他一旁的顾问早试了更多的方法,结果也是显然易见,没有任何成效。
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近,爱夏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紧张的气氛甚至差点没让她敢开这个口,但在场的人都不说话,心脏揪紧的爱夏只好慢慢上前,挤在顾问和修中间,用略带意外的眼神盯着躺在自己跟前的少年。
如外边那雪一样惨白的脸,没有丝毫血色,无光的瞳孔凝视着天花板,似乎是爱夏来时的步伐惊扰了他,才让他用缓慢到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扭过头来。
张开看不出柔软的嘴唇,像是在笑——
“唉……哎呀,遭报应了……掀裙子……遭报应了……”
他嘴里吐出的每个字都看起来格外吃力,沉重的呼吸声皆为这一句话做伴奏,半睁不睁的眼睛与爱夏对视,眼角流露的歉意转为无奈的苦笑。
拯救了一个村的药水,唯独对这个孩子没有效果。
“被抓到了……跑不掉了……”
这副模样根本无法将他和几天前活蹦乱跳的吉姆相提并论,完全不是一个人了,若不是他的那句掀裙子,爱夏甚至还打算说一声“初次见面”。
“也许——是变异。”顾问得出结论。
这些在世界各地突然出现的疾病,会在人类个体中发生变异,变异的概率微乎其微,但绝不为零。
不知道传播途径,不知道传播范围,甚至不知道诱因的东西就是如此任性,一定要将人的生命夺走,誓不罢休。
爱夏刚来这个世界不久,书中也没有对这些疾病的描写,对此一头雾水。
“还……有救吗?”
对于这天真的姑娘,谁都说不出话来,甚至连摇头都是多余。门口的村长叹息着,村民们捂住了眼睛,于心不忍。
“石化症,是我们医药社第一个研究的怪病。”顾问将目光转向隔壁正埋头调药的学生们,“自这个社团成立的那天起就一直研究至今,已经过了五年的时光。”
“而这五年的成果,也仅仅就是这一瓶药水而已。”
顾问和修的心里比谁都清楚,即使他们绞尽脑汁在调配新药不过是在白费功夫,变异的概率极小,且发病速度回大幅提升,他们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样品来研究针对石化变异的药物。
他们救不了这个孩子。
吉姆不再说话,脸上勉强挤出的笑容也黯淡了下去,呼吸声越来越轻。
明明是个孩子,却似乎并不畏惧死亡,也不知是不是不了解这个概念,他的眼角没有泪水,也没有像别的孩子那般哭闹。
“就、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爱夏自己已经经历了一次死亡,却依旧无法坦然面对别人的逝去,何况他还是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即使手脚不太干净,但他的未来无疑有无限的可能和梦想!
怎么能在情窦都未来得及初来的年纪逝去啊?
“硬化程度到达心脏,怎么样都救不了了。”
修掀开床位的被子,爱夏这才看见,吉姆的脚底已经成了水泥那般的灰色。
到了后期,全身僵硬,会从脚开始慢慢石化,最后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彻底沦为一座毫无生命痕迹的石像。
雪停了。
转动自己仅能活动的几根手指,吃尽了力气伸向玻璃窗,吉姆想要抓住那即将落尽的雪花,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身体的知觉正迅速消失,他的眉头开始焦急起来,想要透过窗户,抓住那仅仅一粒的白晶。
“能不能……帮我把窗户打开,帮我看看,我爸妈回来……了没。”
若是开窗,冰天雪地,好不容易有了些温度的屋子肯定会瞬间冷下来的。
“爸妈……他爸妈!”爱夏连忙回头问村民们,“他爸妈呢?去哪儿了?”
“死在了雪山中。”
不知是谁答的话,再度噎住了爱夏。
接应医药社的队伍里,就有已经病重的他们夫妻。
将病情较轻的吉姆留在村子里,渴望能够将医生带回来,拯救他们的儿子。
医生来了,但救不了吉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