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来了来了！谁会处理啊锅呢在谁家赶紧煮鱼了！”
“小姑娘！在这儿就好！”农家大婶儿接过她怀里的鱼跑进吉姆家的厨房，锅和热水早已准备好，就等这道主菜了。
爱夏叶顺势跑进吉姆的房间：“吉姆！一条鱼很快的！你再坚——”
愣在原地，爱夏眨眨眼，一遍遍确认自己的眼睛。
“怎么会这么快的……”
出门前，石化程度也不过是在脚趾，可这抓鱼回来，手臂就已经肉眼可见地发青了。
或许是有些不礼貌，但爱夏还是蹲在了他的床边，将手伸进了他的被子里，双腿已经完全没有肉体的触感，只有石头般的坚硬。
大概小腹也开始了吧，爱夏的神色忽然很是复杂，牙齿和心脏在颤动。
“还能吃的下去么……”
医药社的成员们已经收拾完了东西，大包小包摆在地上，聚集在吉姆家的门口，低头，惋惜着他们此行唯一没能救下的患者。
慢慢的，没人再说话，爱夏的耳朵只剩下大婶儿忙活，和吉姆那细小到就快要听不见的呼吸声。
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地变成石头，到底是什么感觉？
“没有……呼……没什么的，除了困，什么感觉都没有，我、大概、睡一觉就能好了。”
嘴唇快张不开，吉姆的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瞳孔里还倒映着爱夏的苦瓜脸。
“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吗？”爱夏问，与此同时，站在门口的修走了出去。
“嗯，放心，我很好。”吉姆用缓慢的语速回答道。
没有挣扎，没有哭喊，临走前没有太多痛苦，说不定是这奇病唯一的良心。
石化的速度果然很快，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吉姆的手臂已经彻底发青，僵硬在半空中。
爱夏连忙握住，传达给她的触感是迅速僵硬化的冰冷。
“没事，只是、有些凉，没事的、没事的，不用、管我的，爱、姐。”
透过窗户，所有人攥紧手凝视着病床上的孩子，和医药社唯一的姑娘，在感受窒息绝望的同时，向上天祈祷。
渴望神明能将视线投入这座被冰雪覆盖的村庄，哪怕只是一点点，细微到发丝般的奇迹降临也好。
爱夏又握紧了些，努力憋出微笑。
“没关系，姐姐最擅长暖身子。”
话音落下，她的手心慢慢透出了些许金光，很快，金光凝聚成一团包裹住吉姆小手的火焰，火光照亮微微阴沉的屋子，也遮盖了吉姆青色的手臂。
“哦……”吉姆的眼睛似乎终于有了些浮动，光点在他的瞳孔中不断闪动，
魔力是这世界上少部分人才能觉醒的天赋，窝在这雪山的村民兴许一辈子都没见过有人能凭空变出火来，站在门口的他们不知不觉地贴近窗户，凝望爱夏手中跃动的火焰。
那一团巴掌大的火苗散发出的热量令人震惊，明明隔着一堵墙，一扇窗，却依旧能感受到融化内心的温暖。
房屋周围的白雪也在快速融化。
“金色的火焰……”顾问站在医药社成员最前头，似乎所有注意力都要被那团小火苗吸走，“爱夏原来是有魔力的么？”
吉姆的嘴唇微微撑开一条小缝，似乎是要说什么，却迟迟没能出声，一言不发地盯着这团火焰，眨眼都显得是在浪费时间，最后，就只是浮动了下嘴角。
手臂凝固成了石头，就连脖子也在开始发青，不用说，心脏绝对已经在石化了。
从未如此焦急过，人们向大婶的方向望去，她手上的活儿从未停过，帮她生火的老伴儿更是灰头土脸，只为能把柴火开到最大。
“好了好了鱼做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熟了还是怕赶不及提前收工，大婶直接将锅从灶火上端过来，所有人的视线就集中在那口锅中，爱夏急忙过去接来放在床头柜。
顾不得烫手，掀开盖子扇散热气，接过大婶老伴儿递过来的勺子先盛上一口热汤。
“来！香得很！喝了！”
……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喝啊。”勺子喂到嘴边，爱夏却也只看见吉姆痴痴地望着灶火，他那张开一条缝的嘴，不出一点风。
呼吸声很重，在微微地颤抖，是爱夏的。
尽力克制自己的胡思乱想，爱夏的汤勺还没放下，慢慢的，小心翼翼地送到他的嘴边，从他张开的那一个小缝里倒……倒不进去。
汤汁从嘴角顺着下巴，湿了枕头。
爱夏的火已经灭了许久，遮盖不住吉姆一脸的铁青色。
仅仅眨了那么几下眼睛的时间，吉姆的皮肤开始粗糙，不再有光泽，同时也再称不上是皮肤了。
人一定不能抱憾而终，不过，这没那么容易就做到，就算是爱夏也清楚得很。
顾问走了进来，轻拍爱夏的肩膀。
“你的东西也收拾好了，我们回去了，这里已经没有我们能做的了。”
……
没有保留到任何温度的棉被盖住了吉姆的脸，被葬了雪山之上，离他父母很近的地方。爱夏背上包袱，里面是村民们送的干粮，走在队伍的最末尾，眺望还插着红色旗帜的那座山。
身上是村长送的棉袄，回去的路要比来时暖和许多，但同时，也比来时沉寂许多。
“修。”
“嗯？”
“对患者而言，医生是什么？”
意想不到的问题，修走在前头，稍稍思索了会儿：
“不知道，如果我得了很严重的病，那医生就是我的神明。”
“神明？”
“嗯，神明。当然我知道医生不可能什么病都能治，但总会有那么一刻，自己的全部希望都会交托与他手上。”
爱夏不再说话，低着头，自责着什么都没付出的自己。
自己不配成为他们的“神明”。
“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当初我差不多也是你这种，为了那么一个救不了的人独自神伤许久，想开点。”
爱夏的声调突然高了几分：“想开点？可是那孩子明明——”
“等你当了医生之后——”修的目光转向前方，又继续说道，“这种场景，你会看见许多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