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沈晚青有有点吃力地向前走,吴愁卸下最后一块铁片,跟了上去,有些许担忧:“你现在好些了吗?”
沈晚青继续蹒跚地向前,只给吴愁留下一个略显消瘦的背影。
“好⋯好一点了,比今天早上好多了,就…就…已经没关系了…”
她继续往前,没有一点停留,甚至还稍微加快了步伐。可惜不自觉捋头发的动作暴露了微微泛红的耳廓。
“对不起,昨天我有点失控了。”
回头看过去,吴愁低下了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脸,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沮丧。
“没关系,我会习惯的。”
看着自己温和的男友变得有些低落,沈晚青急忙安慰道。
殊不知,被长发掩盖的双眸依然和往日一样如一潭死水般的宁静,甚至相比平常多了几分死寂……
“嗯,谢谢你,晚青。”
看这吴愁抬起了头,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与宁静,恢复了那淡淡的微笑,沈晚青心中的石头也终于放下了。
二人也终于走到了走廊的尽头,他们今天最后一个任务所需要的东西就在这里。
“今天过的怎么样?”吴愁从墙角的纸箱子里拽出了一长串铃铛,每个铃铛都用棉花塞满,以防发出不必要的声音。
“今天不方便走动,所以就没有去收集那些坚果和其他可食用茎块了。不过我发现小河附近的那些血叶树最近叶子越来越红了,而且树干开始龟裂。明天我还会再去检查一下。还有,你做的太阳能发电机也出了一点小毛病,时好时坏,应该是接触有毛病。”
沈晚青蹲了下来,长长的实验服拖在地上,一双白皙的手将吴愁拖出的铃铛串一条条整理好,整齐的摆在地上。
“那我明天呆在家里,把问题都解决了。”
“再好不过了。”
将铃铛串都缠在手上,沈晚青接下来将它们带到了教学楼二楼。而吴愁则是在一楼把教室里的桌子椅子搬出来。
与一楼的空荡荡不同,二楼每间教室都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工具与物资。而且走廊上还贯穿着数目众多的尼龙线。这些线从一楼外的窗户和大门延伸到二楼走廊,最后都汇集到了同一间教室。
而那间教室,就是她和吴愁的寝室了。
教室顶上的电灯和风扇被擦的一尘不染,在风扇的顶上,尼龙绳在墙顶纵横交错,每一根从凿开的小洞里延伸出的绳子最终都汇集到了教室的中央,每一根尼龙线的尽头都绑着一个钩子。
等沈晚青将铃铛挂在这些钩子上,再接上一楼走廊里和二楼相连接的警戒线,他们就会在入侵者闯入的第一时间通过这些被牵动的警戒线知晓。
下面教室的课桌都已经被搬到了外面,现在,一个个木板箱和书架把整间教室分割成了不同的区块。
面向外面的窗户都被封死,除了最中间用来眺望的窗户。在窗户下的墙壁,一张被两个大衣柜包围着的大床紧挨着,这就是他们的床了。
有时沈晚青晚上睡不着。刚好吴愁第二天不外出,她就会把吴愁叫醒,和睡眼朦胧的他一起看窗外漆黑深邃的天空将地面上闪耀着荧光的繁茂巨树衬托的更加绚丽。虽然过不了几分钟他们就会继续相拥着踏入梦的世界。
通红的夕阳给地面上的一切蒙上一层赤红,沈晚青小心翼翼地给每个钩子上挂起一串铃铛。
红玫瑰般的光辉驱散了偏冷系的实验服带来的冷清、她璞玉般的脸上所有细小的绒毛都被照射了出来、发丝依然漆黑如墨,对即将逝去的残阳不为所动、纤细的腰被实验服包裹,只有偶尔的几个大动作才可以看到那优美的曲线。
所有铃铛都挂了上去,沈晚青将棉花一一取下,便急匆匆地走下了楼。
楼下,吴愁换上了一件暗红色卫衣,正拖着一张课桌向教学楼门口走去。
走下了楼,沈晚青提起桌子一角,和吴愁一同前往门口。在哪里,已经堆砌了许多课桌。
两人来来回回了几次,深蓝色已经渐渐将原本属于橙红的天空侵染地一点不剩。教学楼的大门也已经塞满了课桌。
最后的最后,他们把一楼走廊里的警戒线全都拉起。今天一天的工作到此结束,晚上是总结一天成果的时候了。
…
没有了路灯,C市的夜晚却愈发明亮,点点光斑从各种花草树木里挤了出来,或明或暗,赋予了地面不同的色彩,给游荡在城市里的丧尸们一点猎物的线索。
和电影里的丧尸不同,这些家伙经过了几个月的优胜劣汰,有资格活下来的都有些过人的本领。起码断手断脚,步履蹒跚,大吼大叫的残次品已经被同类或者变异体吃干抹净了。
现在还有感染人类和其他生物能力的丧尸虽然依然独领风骚,但没有了感染能力的变异体进化潜力却愈发强大,已经有了取代老一波先辈的趋势。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生灵的宿命。丛林法则,这是自然万物运行的齿轮。
现在,这群皮肤苍白,反应灵敏,用骨刺、尖牙、触手、毒腺、刺细胞、酸液、等各式各样器官和细胞作为武器的肉食性超级丧尸正在彩光交融的城市森林里寻找着猎物。
暗夜下缤纷的舞台暗流涌动,上帝亲自开盘的死亡赌博正无声无息地创造一具又一具尸体。
不过学校这边却安静得很。
一间完全被木板和塑料封闭了窗户,没有任何光线可以透过的教室里,吴愁撑着椅子扶手稍微坐起,轻轻挑起长桌上油灯的灯芯。干完就一切,他就又瘫回椅子上,继续向对面的沈晚青汇报一天的收获和外面的信息。
“外面的丧尸越来越聪明了,跟踪和伏击愈发熟练,而且有一些喷毒雾或者可以变色的超级丧尸也出现了。”
“植物也有潜在威胁,原先我以为只有动物类型的变异体有攻击性——今天我在江边看到一棵树,用树枝上的尖刺缠住丧尸然后把它拖到水里淹死……”
“然后该收集的物资也已经快齐了,周围有用的电器和工具我都带回来了……”
沈晚青用本子记录下今天的消耗和收获,又用另一个本子标识了吴愁新发现的生物和相关的信息。
记录完之后,她放下了笔,越过桌子,悄无声息地侧身躺在吴愁怀中。
昏黄的灯光只照到了她的半边脸,修长的睫毛微摆,让一双低垂的明眸更加明媚动人。沈晚青双手捧住吴愁的右手,用大拇指抚摸着手掌上粗糙的茧。
“晚青,”感受到女友的低落,吴愁左手搭上她的左肩,“怎么了,在想什么?”
“外面越来越乱了,对吧?”沈晚青白嫩的手挑起吴愁的衣领,露出了里面布满伤疤的胸口。
顺着肩膀滑上他的右肩,她的食指感受到了三道划伤的伤口,还带着点点湿润…
“你回来的时候肩膀上的肩甲有三道划痕,”沈晚青痴痴地望着新加上的伤口,贝齿轻咬下唇,“物资马上就收集完了,不急这一时。最近就呆在学校,帮帮我,好吗?”
“好,不过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吴愁把头别过去,不让她看到他的脸:“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可以回到过去,回到一个没有丧尸爆发的过去,你会去做什么。”
“想过啊,找到你,和你过完一辈子。”沈晚青把吴愁的手放下,转而把玩起了自己的短发。
“我们才认识三个月,这么说有点不理智吧?”
“我们所经历的比平淡无奇的三个月要多得多吧?”
“那如果是没有我的世界呢?你回到了一个没有我的过去。”吴愁终于转过了头,紧紧盯着沈晚青,神情有些紧张。
“这算什么问题呀?如果没有你的话,就继续单身,继续搞科研呗。”
“没有什么梦想吗?”
“不想奢侈太多,好好活着就行了。”
“一定要有一个梦想!”
“在生物学这方面巅峰造极呗。”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也就应付吴愁了。
“哦。”不知为何,她总感觉吴愁好像放下了什么包袱。
二人就这么相拥着,各有各的心事。
吴愁拍了拍沈晚青的腰叫她起来——他们该就寝了。
“今晚不许做。”在下楼前,沈晚青特意叮嘱吴愁。
“好,那明晚呢?”
“明晚再说!”
“好。”
…
气温最近急剧下降,寝室的床又加了一张棉被,以防两人相互之间抢被子。
叠好沈晚青的实验服和裤子,再把她露在外面的肩膀盖住,最后拿起霰弹枪和几颗子弹,放在床头,吴愁也钻进了被窝。
虽说睡在教室里感觉异常古怪,但三个月下来沈晚青已经习惯了。
至于吴愁?对不起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外面再混乱的环境也影响不到他们,在这个被树木占据的伊甸园里,他们就是这里亚当与夏娃。
…
按理来说沈晚青不因该在凌晨三点醒来,但如飞蛾一样乱摆的铃铛所发出的哀嚎惊醒了沈晚青。
她连忙拉起吴愁,毕竟无论发生了什么,这绝不可能是好事。
沈晚青猜对了,这次经历将成为她永生难忘的记忆。
一道诡异的红芒从床边的窗户外疾射而入,沈晚青拉着还有点懵的吴愁跳下床,躲开攻击。
随着红芒与她擦肩而过,沈晚青看清了这是一根藤蔓,血叶树的藤蔓,一根贯穿了吴愁身体的藤蔓!
错失了沈晚青的它幸运的戳穿了吴愁的心脏,把他顶到几米外的地方。
看着飞射出去的吴愁,听着他身体撞碎木板箱的声音,沐浴着如水花飞溅般的鲜血,沈晚青肝肠寸断。
安逸的环境舒缓了她的神经,虽然每天都在为生存而挣扎,但比起直面外界的吴愁,她还是个新手。
第二根藤蔓刺入了沈晚青脚边的箱子,破碎的木屑将她的小腿划出几道血印子。
终于反应过来的沈晚青躲开了第三根藤蔓,操起枪,子弹握在手里,跌跌撞撞地跑向吴愁。
她心中期望着吴愁可以继续站起来和她解决这场危机——和往常一样。

吴愁确实站了起来,连同刺入他身体的藤蔓。
木质的组织结构一点点瓦解,化为蠕动的黑色液体,溶解了衣服,附着在吴愁的肌肤上,慢慢硬化,顺着全身肌肉的纹理给他套上了一层盔甲,顺便给他头上戴上一个斗笠。
当沈晚青跑近时,剩下的藤蔓早已蜿蜒着与吴愁合为一体。一整套黝黑且带有血红纹路的铠甲覆盖全身,完全包裹着他的身体,两块板甲吞噬了苍白的面庞,盔甲缝隙之间隐隐约约有着些东西在扭曲。
面对着沈晚青,这具比吴愁高大许多的怪物慢慢动了起来,盔甲纹路间泛起猩红的光——就如同那些红叶树一样,被三块三角形盔甲覆盖的面部通过缝隙喷出血腥味的气体,右手的位置有一柄刀从手臂里挤了出来。
看着昔日的恋人举起右臂的屠刀,由轻到缓,朝她头顶落下,生的渴望战胜了悲伤的情感,她闪身躲过了重如千斤的一击,一拳狠狠地打在怪物脸上。
三角形的脸庞被打歪向一旁。沈晚青抓住机会,给霰弹枪换上子弹,双手拼死按住枪,扣下了扳机。
她被后坐力向后逼退了几步,而对方仅仅是盔甲上多了几个小洞。
在子弹的刺激下,怪物有了新的变化。全身的红血丝慢慢开始有规律的闪烁,胸口最大的两块盔甲忽然裂开,一个篮球大小的眼珠从裂缝中钻出,铺满血丝的眼白正中心,一颗红宝石一样通透的眼珠死死盯着沈晚青。
就像挣脱了枷锁,“吴愁”的动作变得越来越快。向前迈一步,弯腰躲开踹过来的一脚,拔下头上的斗笠,甩向上方。
空中的斗笠炸开,斗笠里的几根藤蔓成扇形散开,扎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鸟笼。
现在,沈晚青无路可退了。
还想要进一步攻击的沈晚青被一把按在了“鸟笼”的边缘,怪物右手的屠刀举起,直接了当地对准她的心脏插了进去。
钻心的疼痛席卷了沈晚青大脑的每一根神经,新鲜的血液被怪物的屠刀吸收,毫无一点一滴的浪费,连一点外溅都没有。
扭曲的痛苦将沈晚青拉入深渊,朦胧中,眼前残暴的怪物与吴愁修长的身影渐渐重合……
一切回归了平静,手上的美人已经没有了心跳。吴愁将铠甲褪去,让它们重新变回藤蔓,回到地面。而沈晚青除了被扎开的衣服,胸口没有半点伤痕,滑腻的肌肤依然那么吸引人。
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吴愁用一种极尽温柔的语气说道:“三个月前见。”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话语,沈晚青的身体再次有了些轻微的起伏。
…
C市的中心,一朵蘑菇云腾空而起,蒸发了整个学校,照亮了整个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