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我会发动一次攻击,其威力连我都抵挡不了,只要你接的下来,就尽管反射回来,我不会躲,如何?这很公平吧,我杀了你父母,就给你个机会复仇。”
渊末并不认为那次事件是自己的错,对方带着杀意袭来,而自己为了自保将对方斩杀。
不被招惹她便不生祸乱,而要战斗的话,来者不拒。
这是她的信条,而赋予对方同等的击杀自己的机会则是她唯一能给予的怜悯。
“想要为你父母报仇,为那些死在我手上的人雪恨,就尽管来。”
紫色雷光冲天而起,夺去日耀的光芒,使得正午昏暗似夜晚。
爆裂,分散,雷霆不断勾勒着图画,首级、脖颈、双翼…待到最后独角的雷龙遮盖天空,击碎万里云彩,不时落下的天雷在森林点起团团大火。
绿色植被在狂暴无序的落雷下化为焦黑的荒地,岩石亦抵挡不住,地面接连显现出宛如陨石坠落般留下的巨大坑洞。
【天灾】
唯有这一词语足以形容。
人类绝对无法触及得,连环境都为之毁灭的恐怖力量。
玩闹已然结束,巨龙,在此显露真正的獠牙。
脸上露出惨笑,“盾”对自己低语道,
“还真是有够尊重我啊。”
她能否抵御得住这场天灾?
她心里也没个底。
不过…
“反正是复仇,心里早该做好被.干掉的准备了。”
她就是这样的人。
究其一生沉浸在复仇中,带着必须杀死仇敌的意志存活至今,绝不可能谅解仇人而安稳地度过一生,只有在复仇的半路惨死或是完成复仇两条路可选。
“来吧,渊末·艾兰诺菈!”
挺盾在前,“盾”大步流星,奇异的是她感觉身体轻盈得不似往日,就连思绪都无比放空。
幸幸苦苦数十年,终于等到今朝。
复仇的机会就在眼前,她头一次感到解脱。
下一刻,她反手击碎脚下的山岩,某种立场将它们凝滞在半空,“盾”在其中不断弹射,愈发接近悬空之龙。
爆鸣声收束,雷电在手臂上翻涌嘶吼,散发出的闪光令人难以目视,足以将眼前的地形覆灭的能量集中于于一拳,如若说是为了杀死一个人未免太过奢华,其威力就连龙鳞都难以抵挡。
“禁咒·雷殛之域·改”
须臾间,雷光与银光相互碰撞,覆雷之爪与银盾相触。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龙爪上的雷光没有一丝外泄,银白之盾竭尽全力地抵御吸收犹如太阳表面的高温。
只要再坚持一会。
“盾”如此坚信,近距离暴露在高温之下脸的表皮已然焦化脱落,身体近乎没有知觉,就好像意识都要被焚尽。
纵使如此,她仍未松手。
近在咫尺,她距离夙愿近在咫尺。
她狂喜着。
“只要能接下来这一击……”
反射的力量便可以贯穿面前这与自己有着深仇大恨的龙女。
然后,她的期待被轻易粉碎。
“咔”
宛如破壳的声音响起,她瞪大了眼。
银盾之上泛起条条裂痕,狂怒的雷霆侵蚀着,炸裂着将反射之力摧毁。
手中象征着复仇之魂的盾牌化为无数碎片于半空消散,龙爪好像戳破泡泡一样无情地击穿她的胸膛,捏碎了她的心脏。
她的复仇到此为止。
龙爪尖端的能量直到贯穿“盾”的身体后才发散开来,光流奔涌着宛如豺狼兴奋地吞噬着地上的一切。
焦味弥漫上空不去,土壤宛如岩浆缓缓流淌开,在空中放眼望去皆是如此。
这遍地的狼藉需要多久才能回复?
十年?百年?千年?
那并不是她需要在意的事情,渊末凝视起眼前这块近乎失去生机的人。
捕捉到对方眼底尚存的憎恨后将龙爪抽出,失去支撑后“盾”的躯体在空中缓缓坠落,就要被热流所吞没。
“盾”闭上了眼,等待着必死的结局。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敲了一下,熟悉而令人厌恶的声音传入脑海。
(听得到吗?)
那正是那只杀死了她的恶龙,渊末将二人精神相接。
(特地来嘲讽我么?哼…我洗耳恭听。反正你是胜者,有那个权利。)
(真名,你都快死了,不介意告诉我吧?)
为何会询问自己的名字?
“盾”感到疑惑,不过困意很快席卷上来,如同沉入深海,灰黑的视线中无数锁链紧缚身体将她拖向深渊,她已无暇思考。
(拥勿。)
(拥勿…你感觉不甘吗?在杀死你后,我不会放过你的队友,你的死将毫无意义。)
(理所当然…不过,这就够了。)
她将死的毫无意义,复仇没成,要保护的人没保护到,这些她早就想过了。
这正是与她相符的结局,竭尽全力挣扎过后宛如路边的野狗一样带着无尽不甘与愧悔默默无闻地逝去。
(……)
渊末不再传达心绪,但拥勿能感受到那份精神的链接仍未中断,最终,她传达出最后想传达的话语。
(祝你早日下地狱,魔龙。)
宛如将石子投入水中,再无半点反馈。
仅存的意识被虚无吞噬,临终前脑中再次闪过父母温和的笑容。
“对不起,没能为你们复仇……”
烧焦的咽喉没能传出抱歉的话语,飘摇的仇恨仿佛落叶一样与生命一同随风散去。
就这样,猎龙者被龙彻底杀死。
天空放出晴光,太阳颤颤巍巍地从自漫天紫光中冒头。
渊末无言地站立在电光游走的地面,无视周遭的高温和暴躁的魔力缓缓将手张开。
其中静静卧着某物被高温吞噬后残余的灰烬。
“可惜。”
单论意志,确实坚定得令人为之生畏和敬佩。
可惜,她们是仇人。
如若可能,渊末倒是想和拥勿交个朋友。
可惜,只有必然。
抬首望向高悬在半空的耀阳,渊末轻声道,
“让那孩子再和织风待会吧。”
她有个地方想去。
不过,在那之前,有四个舍弃了队友逃离的家伙还待处理。
而那些并不是值得她全力以赴的人——无论力量还是心灵。
龙爪化为手指抚过虚空,待哭嚎声后熔化的大地上便仅剩下电流保持喧闹。
“战斗,本就是践踏他人心愿的过程…我不会向你道歉,拥勿。”
双翼张开,龙姬腾飞向高天。
一小时、两小时——
千里、万里——
她全力飞翔,将内心的压抑和不自在甩在身后,直到记忆中荒漠里的巨大坑洞出现在眼前。
狂乱的雷电呈球形包围四周使天空中的清道夫不敢靠近,渊末不带片刻犹豫地穿过屏障。
黄沙未能掩埋的苍苍白骨显露在外,百万人的灵魂宁静地沉睡于此。
手腕扭转,散去手中被魔力聚拢的灰烬,渊末正要离去,却瞥见一抹金发垂落于黄沙上。
“初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你发散的魔力我隔着半个大陆都感受得清清楚楚,在力量上值得你用杀招的人大多数都不愿主动找你麻烦。”
“呵…是么。”
无奈苦笑,渊末忽地感觉疲惫,无力地卧倒在沙中,也不在乎沙粒混杂在发间和衣服中。
“每次回来都会这样呢。”
无论怎么催眠自己,内心深处的自我都无法欺骗。
研究者对生命向来无比敬重,那些被亲手弑杀的生命都压在她的背上,沉重无比。
手探进口袋里摸索着放松精神的甜食却只摸到满满的空气,渊末叹息着闭上了眼。
随即某种硬物强硬地挤开唇齿,甜味腻人。
“多谢,初曜。”
“不必。”
初曜也陪着她坐在沙土中,把带的糖果和巧克力盒递给渊末后一手撑地另一只手搭在膝盖上看着屏障外被疾风卷起的沙尘。
她早习惯了,分担身边这笨龙的脆弱和苦痛。
“你能特地来安慰我的真让人开心呐。”
待到天幕似血,夕阳将落,渊末才长舒一口气。
先前的不悦消失得彻底,站起来像狗狗一样抖去浑身沙尘,她笑得纯粹。
“不,我只是来提醒你,组织叫你一周内把先前被那黑色试剂挤掉的研究补回来,不然破坏遗迹的费用从你工资里扣。”
笑容僵在脸上,浑身颤抖,渊末陷入怀疑人生中。
“别啊!!!!”
…………
“呜…”
垂头丧气地回到郊区的小小别墅区,还未等她推开房门推开房门,门口便“嘎吱”一声打开。
“欢迎回来,妈妈,今天辛苦了。”
笑靥如花的少女等待着她的归来,略显冰凉的身躯扑入怀中,传来阵阵暖意。
“我回来了,天落。”
有个人在身边关怀的感觉,真的很不错呢。
渊末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