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并不明亮,至少不如对碰迸发的火星那般。
刀兵相接,聆听手中刀刃发出的脆鸣,噬有些恍惚。
令人回想起木刀的厚实声响,以及夜间苦练着抬头便望见白日升起。
仿佛是察觉到身高的差距,天每一击都刻意高高跃起以方便噬横斩而不必费大劲竖劈。
天没有赢的意图,这一点任谁都看得出来。
“这样好么?”
“不挺棒吗?”
天籍由对撞向后翻去,噬只是默默看着,未做追击。
“说起来,打架时聊天已经成习惯了呢。”
噬闭目感慨,刀身泛起血色光辉,魔法阵层层覆盖,随后凝聚为刀尖的一抹血点。
“罪系·六阶剑技·罪之花”
轻巧地在空中刻画下血色斩痕,刀刃挥舞之际斩痕跟从着激发向天。
“圣系·六阶剑技·圣之花”
与之相对的则是祭祀短剑上泛起金色辉光,两道长痕跨越空间对撞,炸裂之际内蕴其中的力量化作无数刀锋切割四周,相互倾轧之下发出犹如易拉罐被碾碎的声响。
“可不嘛,有时候来来回回打上数日数月,要是不说些什么的话早就无聊死了。”
天以仅剩的手臂握住短剑,摇头晃脑地以诙谐的语气说道。
彼此的招式见过千万遍,对方的心思亦可完全猜度,加之双方皆有非人的再生能力,天持有绝对不死性,噬则是通过吞噬天的能量来恢复,她们的战斗永远没有尽头……若是没有天落出现的话。
噬打量起天那残缺的身体,白发长发为血侵吞,湿答答地粘成一簇,整个人处于极度失血状态,面色止不住的苍白,但眼中却是与虚弱不符的解脱与喜悦。
“偶尔用下魔法也不错…毕竟来了这个世界后你大概也见不到圣力了吧。”
“确实。”
噬点头认同,在这个仅有魔力的世界,她们那个世界的力量实在不太可能见到了。
天脸上不是往日狰狞的笑容,而是像在看着什么美好事物的柔和眸光。
倘若说自己回忆起了过去练习剑术的模样,那天又忆起了什么呢?
囚禁她的牢笼?赋予她苦痛、摧毁了她作为常人的人生的那名邪教徒?
旁人极度憎恶之物便是天所拥有的全部。
牢笼即为归所,折磨她的那名邪教徒即是养育她长大的亲爱的母亲。
即使别人不可能喜爱,天也眷恋着这一切,与任何人的思维都合不来,这才是面前这个持有着绝对不死的家伙应有的姿态,噬反而想象不出来天作为寻常人生活的样子。
嘛…毕竟连疼痛这种令人避讳之物都欣然接受了,天想必深爱着整个世界吧,以至于无论任何糟糕的事物都能接纳。
以内心思考,身体则是跟随历来战斗培养出的本能与之抗衡。
什么时候会斩过来?会斩向哪?
身体自然调整挥剑的角度,将短剑接下,仿佛拨开为狂风吹落的花幕,她轻松写意地屹立于狂澜般的攻势中。
剑技对碰,圣系与罪系的魔法对轰,二者皆有意延长这场战斗,但终章总会降临。
天的躯壳濒临极限,她的身躯因不死性被封锁在过去的那一刻再无法成长,可现今那份不死性被击破,而身躯却仍未迎来解放,凭借这脆弱的身体她绝对无法击破噬的剑斩。
“就这样结束,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噬喃喃着。
刀立于地面,她沉思。
“在逝去之前,你想要得到解放吗?”
她询问对方的意见,天闻言露出了兴趣盎然的表情。
“解放……?好啊,我倒也想看看我本来应当成为的姿态呢。”
若正常长大,她会成为怎样的模样?
总归好奇啊,那个错过了的人生。
将双臂张开,她满脸无畏,白金之刃转瞬划过腰侧,束缚着她的枷锁在崩裂,毁灭,自夜空之上洒下金色的光点,天静静沐浴其中。
噬驻足凝望,金色光华掩盖住天的身躯,在光幕的遮掩下,那稚嫩的幼.女躯体逐渐变得修长、窈窕。
随即,漆黑将金色玷污,短剑撕裂面前碍眼的屏障,不详的黑气缠绕其上,而显露出身形的少女仰起头颅,纯白长发随意披散,或搭在肩上或自然悬空,瞳孔为耀眼的灿金色所填充,原先过于宽大的研究员外套被洁净,同现今的高挑身材相吻合。
身姿是那般圣洁,搭配上自认将死者嘴角那抹释然的笑容,完全无法同那往昔的疯癫之姿相互联系。
“这便是…神之子吗?”
噬低声感慨,与这称号所相衬的是周身释放出的无匹气势,犹如一柄足以分断黑夜的利剑,金光荟萃凝作直剑,天将其前指,神圣之姿再度崩坏,她咧起嘴角狞笑。
压迫感是原先的数倍不止,噬脸色凝重起来,尽管方才那一斩彻底粉碎了天的不死性,但此刻的她已不再能够轻易击败。
“圣罪系·双刃错杂风暴裂切”
圣剑直刺而来,噬以刃撑起中段架势斜过剑身架偏这破风而来的突刺。
天脚步轻盈旋身的同时右手短剑交替斩出,噬刀刃再斩弹起短剑而后金色的直剑紧随而上发起不带间歇的连击。
不间断的刮起烈风席卷起碎石、抹除草根,那是正如名字一般,宛如风暴的连斩。
噬只是凝神,刀刃即为手臂的延伸,覆盖于血色上的白金锋芒一点一点卸去狂暴的攻势,犹如散步时拨开面前的树枝那样轻巧。
余威在面颊上留下伤痕,但无需在意,战斗并非表演,不必追求无伤。
以最小的消耗抵御住攻势便可,进攻者终究会流出破绽,而从未知晓防御为何物只知一味进攻的天自会将那破绽扩大。
清晰地刀兵对撞的喧闹嗡鸣中捕捉到粗重的喘息声,力量倾泻于将对方攻击弹开的奋力一斩,回旋之势骤停,攻守瞬间逆转,噬毫不犹疑地一记袈裟斩攻向毫无防备的胸膛。
小腿发力强硬地抽回本应直直斩入地面的刀刃,仿效着天回身猛斩,迅疾地将飘扬在空中的血液分断。
遮目的鲜血在延迟无数倍的时间中缓缓下坠,四目相对,噬自那双金眸中察觉出一抹狡黠。
不好——
“罪系·缚魂血链”
自血液中浮现出漫天锁链,将她的双手牢牢束缚,噬为自己的魔法所拘束。
“你!?”
“见了这么多遍,多少得学会点吧?”
天俏皮地吐出舌头,双剑交错刻下,像是在奉还方才的伤势般在噬的胸前斩出X形的伤痕。
血链崩解,几乎同时地,二人向后跃出拉开距离。
“哈啊……”
“啧……”
二人隔空对望,一阵无言。
突然间,爆发出肆意的大笑。
彼此都是,感到了喜悦。
““做个了断吧!””
她们共同说着,噬俯下身子,以手为鞘作出收刀的动作,天则是反握短剑,双剑在身前相抵,同样伏下身躯。
“下一击…象征我同过往懦弱的诀别。”
“那我的下一击,就作为我向世界的告别好啰。”
四周静谧。
啪嗒…落石坠地,象征这场冲突的幕布落下。
重踏扬起尘土,向前跃起的那刹,世界化作黑白两色,即刻起万物皆不再存在意义,她们彼此眼中唯有对方闪烁着光芒。
灿金与深邃的黑暗,白金与妖艳的血色,两道交错的流光将静止粉碎。
噬维持着抬起刀刃的姿势,而天则双剑并位身旁一侧。
她们缓缓站起,随即转过身来,面向对方笔直地站立着。
“你说啊,要是我死了的话,世界会变得更好吗?”
天表情柔和地轻声讲述,但她的眼所望着的并非噬,她的目光越过噬地肩膀,朝向被夜色吞没的远方。
“啊,理所当然吧,这个世界不再有被破坏的危机了,人们也不会因为你的存在而担惊受怕。”
得到了尖锐而不留情面的回答,天笑得更开心了。
“这样的话,就是双赢了…”
她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死亡,世界省去了巨大的危机。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喜欢对于他人而言便是伤害。
“真高兴呐。”
不止是因为那近乎撑破灵魂似的痛苦,也是衷心地为这个她所深爱的世界而欣喜。
仰头望天,她朝无尽的黑夜中伸出了手。
随即,瞳孔猛缩难以置信,随即又再度变得温柔。
直至身体化作纯白的碎片消散,她仍保持着这个动作。
她究竟看见了什么?
根本就不难猜测。
那想必是,她无比眷恋的母亲前来带领她脱离苦难的景象吧。
噬双手合十,在胸前祈祷,哪怕她从来不信仰神明,她仍然期望自己的意志能够传达到那支配命运的存在面前。
“请容许她转世为普通人,然后与家人成长,普通地衰老,普通地经历别离,再普通地迎来永恒的安眠吧。”
这心愿,究竟能否传达到呢?
噬沉默不语地走向天先前站立之处,拾起崩裂出数个小口的短剑。
她在内心永远记下这一日。
天落诞生的第十五日,亦是天逝去的日子。
四月三十日,天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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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第一卷《新生之人》共25章完。
但,《被龙姬收养后的奇妙冒险》尚未完结。
若是看过作者的另一本《被龙姬收养的我与邪神共生》就会明白作者对于篇幅的处理究竟有多么的烂,因此接下来会进行对剧情节奏的思考。
思考完之前虽说不是完全不更新但大多会以前传或是角色番外,嘛…不是能发在菠萝包上的内容就是了,想要看到这些的话,就加入书群239671820吧。
那么,敬请期待第二卷,《铭刻苦难之鸦与救赎》。
接下来的,是因不愿战斗的内心而无法习得攻击魔法的少女向恶者挥下刀刃,和同龄（?）的黑发少女结成伙伴,以及屡次遭逢灾难被蒙骗的不幸者一同将这座城市浮于表面的恶意终结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