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包厢留给你们了,慢慢聊吧,顺便,注意安全。”
“抱歉,打扰你们的工作了。”
接过二尾猫娘女仆递来的托盘跟自己的手机,向对方的关切不安以眼神予以坚定的答复,天落无言地向霜苇点头致谢,得到了“没那回事”的回答后方才安定下来。
脸颊被划出的伤痕本就称不上严重,经过了简单处理后便可暂时弃置不管,身体非险境的情况下手机内部的警报系统也不会触发,再加之械灵亲口承诺具有骇入其中的能力后大概不必担心叨扰渊末,以及打乱这一边的计划。
“您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而说起计划,就不得不提此刻坐在对面那位仍戴着玄色面具的女性了。
“我向我的行为致歉,我向你们立誓,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助纣为虐。”
所得到的话语软弱无力,述出话语的人在此刻显得疲惫,很难将先前那副凄美的身姿同面前这有些颓唐的女性联想到一起。
但天落想听的不是这个,她想要了解缘由,探究对方行为的根本究竟为何,而不是让对方三言两语斩断联系后匿踪消失。为了加大威势,天落重重拍桌站在椅子上,把坐在她旁边、刚刚确定了彼此身份的星铸吓了一大跳。
“能告诉我么,来抓我的缘由,以及对方是何人,我早已被牵扯其中,怎么都应当有知情权。”
对方貌似也被天落的强势震慑,十指在身前纠结的交叉紧缠,陷入了沉思中,良久才摇了摇头婉言拒绝。
“那会让你陷入危险中,所以我不能告诉你。”
“但我已然身处险境,直至先前都在被追杀,或许某天就会不知缘由地死去,我无法容忍这样的现状。”
身体向前倾,天落用无可辩驳的事实将对方驳倒,虽然后半段是不可能发生的吧,只要她愿意稍微依靠一下渊末。
锐瞳透过面具贯穿心灵,面具底下发出低沉的呜咽,像是在质问为何非要追根究底,安于现状有何不好?
“因为是在意的事情,所以必须彻底弄清。”
读出对方的心理,天落分毫不让,语气更是前所未有的强盛,看得一旁的星铸满意地连连点头,眼里放出小星星,尽管她压根不知道如今对峙局面产生的原因为何。
“你们这些孩子啊…为何非要探究自己无法企及的领域呢?”
哀叹着,揭下来自己的面具,出乎意料的是原以为遮丑面具底下却是相当的美艳,如鸦羽细长的眼睫高跷,肌肤犹如新生幼儿那般稚嫩而没有任何老化的痕迹,五官标致,鼻梁笔挺,眼角低垂,黑瞳中闪烁着晶莹,离了面具后杀意凛然的刺杀者俨然变作有着哀伤抑郁气质的美妇人。
“若你们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们,将我的身份,连同目的一起,但有个前提,一个至关重要的前提,不答应的话我便无法将你所追求的答案告知。”
褪下伪装即是坦诚相待的证明,她将面具置于木桌,转瞬眼中晶莹消褪,取而代之的是毋容置疑的威严,犹如管教孩童的母亲那般。
天落隐隐有了接取新任务的预感,倘若将现状比做游戏,那面前之人一定是那种有着难言的悲惨经历而委托主角将自己的悲哀连带任务利落地一刀两断的NPC。
“绝、不、能、以、身、涉、险,如果你可以保证的话,我就告诉你。”
逐字地重重咬清,她的态度相当的严整肃穆,而面对这一请求,天落理所当然地点头应允。
不做无准备的仗,远离不必要的危险,吃过一次鳖之后她就养成了做事先做一手预备的习惯,如这次让霜苇伴于身旁防止意料外的状况产生,诸如对方没来,或是凭借言语没能将对方拉到自己这边。
在行动开始前就将危机掐死在摇篮中,不止为了防止自己遭遇险情,更是为了不让他人为自己担忧。
“是么…那么,就从自我介绍开始吧。”
黑发的妇人幽幽地诉说着自己过去的不幸。
她的真名为夜羽,自幼被培养着刺杀的本领,长大后作为暗杀者“血鸦”而行动,直到一次行动中,她同本该伪装着接近、然后赐死的目标坠入爱河,情窦初开的少女无可自拔地恋上了对方,终是选择了将任务弃下,摆脱了暗杀者协会的追捕后和对方远走高飞。
然,这和大多美好故事的结尾相似的经历却有着后续,而美好的接续,尝尝会为时间所磨损污浊。
行于鲜血之道,踏着白骨前行的暗杀者难以轻易摆脱丑恶的过往,往日犯下的罪孽化作冤鬼缠绕于身,不幸终究是在某日悄然降临。
她的行为让暗杀者协会的信誉遭到损害,协会派出数名刺客一路追查她的踪迹,并对她发起围杀。
而那个时候她刚刚结束为期九月的妊娠,加之长年累月的警惕令人心神疲惫,难以同敌人抗衡的她自然败下阵来,仅有勉强自保能力的她并未能从刺客们的刀尖下守护自己的丈夫,只能眼睁睁看着丈夫惨死眼前,最终带着刚出生的女儿仓皇逃窜,犹如野狗般可悲凄惨。
所幸在这座城市她终究是得到了这座城市内的执政官庇护,而执政官——黎明所设立的在时间演化下变作专门管辖城内高阶魔法师们作乱,与市长地位近似而职责偏向武力解决的官职。
这座城市的执政官缺乏有品格的部下,故令夜羽作为其直属的暗部成员,平日里应他要求行动以作为提供她女儿安身之所的交易。
那段时间是夜羽较为安逸的时间,对方委派于她的任务大多以清理镇压肮脏的地下势力为主,对于早已洗手不干的夜羽而言斩杀那帮和自己一样该死的家伙并不会让她产生多大负罪感。
虽说可以陪着女儿的时间减少了,但好歹常常能见到面,偶尔也会带些糖果什么的来哄那闹别扭的丫头,以她品味甜食时幸福的表情当做生活的调和剂,这样的生活于夜羽而言可谓美好,正当她以为这种生活将会永远持续之时,不幸悄然降临。
她的女儿在六岁生日那天突然失踪,纵使夜羽翻遍整座城市也未能找寻到半点踪迹,直到数个月后,夜羽才在某个阴暗的窑子中发觉她的女儿遭到**和虐待过后所残留下的残缺不全的冰冷遗体,那枚特意准备的生日蛋糕再无人品尝。
内心几近崩溃,那段时间、乃至于现在所支撑着夜羽的都只有唯有一个念头,找寻残害她女儿的凶手,将对方碎尸万段,然对方背后势力强盛,以她个人的能力竟是追查不到一丝痕迹,仿佛被抹去的一干二净。
为此她和执政官做了第二笔交易,替他作为他儿子的护卫听从号令,与之相对的执政官要竭尽全力为她找寻仇人的线索。
“我就是,因为这种理由才…”
苦笑着,夜羽自知不值得被怜悯,她本该比任何人都知晓那份痛楚,却被憎恨所支配犯下同等的罪行,
“然而,在看到和那孩子相似的你时我便再无法压抑这份负罪感……”
面前的白发少女和她的女儿皆是具备着稚嫩的成熟,虽说外貌并不相似,但将视线汇聚于天落之时,夜羽总是会在她身上隐约看见已逝之人的影子。
自讲述开始就始终闭目沉入思索中的天落恍然张开眼帘,指尖敲击木桌发出沉闷回响,显露出的那枚紫瞳闪烁出刹那的深邃。
与她相似么…几度听闻这样的话语,天落在心中假设某个可能性。
只是,这个事实是否太过沉痛呢?
“冒昧一问,您将作何打算呢?”
天落感到好奇,倘若不将她带回去便无法交差,也就无法继而延续这荒谬的交易,于夜羽而言可谓断绝了找到仇人并复仇的可能性,甚至可能会落得连庇护都失去的下场。
“……之后,大概会试着靠自己去找寻吧。”
言语前的沉默令言语变得不再可信,夜羽攥紧衣角,她已然疲惫,大抵没有能力兼顾逃亡与寻迹,或许哪天就会跟普通的暗杀者一样暴死在某个巷子里。
“嗯嗯,虽然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不如听听我的意见?”
打从刚才就一直在OMO的星铸举手发言,活泼阳光地笑着的同时给予提案。
“暗杀者协会,可不会傻乎乎地跑来我们这边哦,索性跟着我们,继续着手调查如何?”
天落眼前一亮,渊末等人如今恰好外出不在住宅,别墅区本就辽阔的空间大多闲置都下来,要安置一个人再轻松不过,唯一需要忧心的问题便是面前之人是否可信,但心灵洞察将对方的心理一览无遗,将最后敌对的可能性连带着抹消。
而暗杀者协会…天落在偶然间听过他们收钱后派刺客来刺杀渊末结果折兵损将,连带着近半数地区的根据地被拔除,最后陷入衰颓期此后对渊末呈臣服态度的事情,最近渊末更是向他们施压让他们长点眼睛,别傻愣愣地跑来暗杀天落。
“可是…”
夜羽仍在忧虑,她不希望将身上缠绕着的不详牵引至他者身上,而天落仿佛要切实地将她扣留下来,以无可置否的口吻缓言道,
“你对我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吧,所以,请竭力弥补吧。就暂时听从我的命令如何?”
怎么讲的好像有点奇怪…天落将这个念头甩开,她静静等候对方的回应。
“……”
一阵该死的沉默。
天落多少有些紧张,鬓角挂上汗珠,要是这番话丢出去也没用的话她也没办法硬是把夜羽给强留下来。
“好吧…如果你们的长辈不介意的话。”
那就没问题了。
至于长辈介不介意…回去稍微问一下吧。
总感觉先行动再征求意见会是家族传统的样子呢。
天落舒缓了下来,接下来就边逐步完善自己的猜想,边思考下一步该做什么以及能做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