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啊……”
自夜羽离去已有数个小时,悬空之日早已隐入地平线之下,照例在训练场稍稍进行了魔法的掌控训练后,天落籍由手机查看时间。
此刻正值晚上九点半,是该洗洗睡了的时间点。
“姐姐,你也别在旁边看着了,早些歇息吧。”
明明星铸自己就是个优秀的魔法师,却看着她一个新手的练习看得津津有味,让天落难免奇怪。
“嘿嘿,我也想多了解妹妹一些嘛,而且观赏着绚丽的魔法,实在令人心旷神怡啊。”
星铸的魔武并非能释放花哨魔法的类型,故她对这种绚烂的魔法难免有种求而不得的憧憬。
“嘟嘟…”
手机接收短信的铃声响起,原先以不羁坐姿坐在训练场铁皮箱子上的星铸轻盈一跳,站立好身子后自外衣口袋中掏出手机,夜羽向她发送来讯息。
(不是给天落而是给她?)
心中疑惑在见到内容后顿时明了,文件内包含的图像血腥而猎奇,光怪陆离的密室内迷乱而靡靡,被囚者承蒙无故之难,其心与体皆惨遭摧折,施虐者们欢笑着进行着有悖道德与常理法律的血宴,这着实不是该给孩提看的东西,不过星铸对此早见怪不怪,夜羽也多少能从那日巷内狠辣的手段与星铸阳光下暗藏的煞气中判断出这点,所以将资料交给她倒是无妨,总比给心灵稚嫩的天落好。
【我马上就回去。】
【好,有关你下落的掩饰也差不多要完成咯~】
想着委托那边的事情进度应当是差不多了,星铸回复完毕后收起手机,迈着欢快的步子来到天落跟前。
天落正疑惑呢,那黑发的少女早牵住她的手,拽着她快步离开训练室。
“欸…等等——”
“走啦走啦,去渊末她家的那个大澡堂去洗吧。”
挣扎和反抗貌似没用呢,天落只得被半拖着跟从。
…………
渊末的别墅区很大,即使是天落也没完全逛遍,虽说是因为大多数的建筑她都用不着,比如私人高尔夫球场等,澡堂也就是听着渊末和织风的饭后余谈了解过一些,但没真正去过。
“哗啦啦”
星铸的入水宛如一枚深水炸弹,高高溅起的水花令天落眯起眼以手护住脸。
“呼~舒服了。”
热气在室内氤氲,遮起两名幼.女本就没什么要掩盖的酮体,特殊的魔导器自行排放着热水,就连换水问题都不必担忧。
“你知道吗,这么大个澡堂,里面从吸水,吸收元素加热,再到排水的魔导器几乎都是渊末她一手研发哦,虽然初曜她也帮了点忙就是啦。”
“渊末她在生物研究方面没什么天赋,但在器械方面可是一绝,下至各种民用设备,上至军用的导弹等魔导器样样精通。”
“好厉害……”
天落发自内心地感慨,不光是战斗,渊末在其他方面亦有着无匹的天分,简直无所不能,同时天落下定决心,要在追寻其身姿的路上更加努力才是。
不过这个目标还太过遥远,天落将注意力转移,忽地发觉新的问题,
“姐姐一直都在直呼妈妈她们的名字呢。”
不带任何敬称,就像是同辈般随意地呼唤着对方的名字,平日里星铸也是这么跟初曜她们相处的吗?明明是初曜的女儿。
“啊哈哈,这个嘛…比起女儿,我和初曜的关系其实更接近于朋友吧。你看嘛,我实在做不到那么拘谨啦。”
大概是天性使然吧,她打小就有着和总是一本正经的初曜截然不同的洒脱。
“初曜她倒是为此训了我好多遍…不过管她呢,咱爱咋叫咋叫,哈哈。”
当真是个豪放的家伙啊,令人感慨。
“啪嗒啪嗒”
湿润的脚丫踩踏在浴场的石地板上,雾气难掩那高挑的身段,黑发的女性迈着轻巧的步子迎向池水,缓缓以手支撑将身子没入水池中。
“夜羽小姐…您回来了啊。”
辛劳了一天的暗杀者小姐如期而至,沐浴之前便向对方传达了自身所处,故天落不感意外。
“嗯。”
短促的音符难掩其疲惫,纵使浸泡在温和的水中夜羽的脸色仍旧显得苍白,以双臂环胸压下身前那几近涌出的白润,夜羽微微苦笑。
“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
天落尚未将问题脱出口,夜羽先开口解释,
“我顺带将那些被囚的少女们放归了,恐怕会打草惊蛇。”
她虽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但在需要隐蔽身份的情况下被仁慈驱动而实施援助,无疑会让对方警惕起来。
“是么…那就让对方先吊着胆吧。”
天落倒是不反对,换作是她的话,她也会这样决择。
“相较于隐藏着等候时机,不妨稍作恐吓吧,”
她如是说道,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逐步将无故的被囚者解放,一边进行威胁,以消磨对方的意志为主,待到对方精疲力竭之际伺机袭杀也不失为一种方案。”
夜羽点头应允少女提出的建议,一边尝试着让自己的身体舒缓下来。
(好僵硬…)
紧绷了过于悠长的时间,身体早已僵化,对于暗杀者而言无疑是不合格的。
考虑到争端的可能性,状态的回复是必要的,必须尽快找回作为暗杀者时的状态,试图在紧绷的战斗状态和舒缓的休歇状态间切换。
放松心态,夜羽深吸一口气,闭起眼任由温暖将自己包裹以柔化身躯与心灵。
然后,在一片漆黑中,她瞥见使她心惊之人。
拖着残肢的少女犹如近在眼前,墨绿色的眼瞳写满暴怒与不解,犹如在质问。
“唔……”
夜羽骤然睁开眼眸,眼前视界模糊,胸腔好似被巨石堵塞,她大口喘着粗气,试图远离那令人恐怖的窒息感。
“尊敬的微风之灵,请为被虚幻之物所扰乱的惶恐者献上片刻的安定,二阶法·风之轻抚。”
微风散去氤氲热气,连带着夜羽此刻的压抑,天落柔和婉转的嗓音回响在耳畔,化作定心丸让她的内心安定。
“…再这样下去可能会泡晕,不如我们先回去吧,夜羽小姐?”
“……”
余韵未消,夜羽艰难地点头应允,随天落站起,远离水池更替好衣装后回到住宅中。
提前关上灯的公寓静悄悄,见着那无垠的黑暗,天落默默地落后于夜羽半步,悄然抓住对方衣装的后摆,等待着对方向前。
“您怕黑吗,天落小姐?”
发觉天落的小动作,夜羽感到有些好笑,原先笼在心头的压抑也散去不少。
原来这丫头也会怕黑啊,那副冷静外表底下倒是藏了个娇弱的灵魂呢。
“啪嗒”
将沿路的灯光打开,夜羽将天落“护送”至房间鞠躬示意后便准备离去。
“请先别走。”
轻言劝住对方,天落抱住柔软的被子,夜间蝉鸣清脆入耳,少女仰望着天花板,床边那盏小夜灯所予以的勇气尚不足以驱散对夜晚的畏惧。
“妹妹害怕一个人睡觉啊,那就让我这个当姐姐的来陪着吧!”
黑发的少女自门外笑吟吟地探出头来,直接窜上天落那容纳数人入眠绰绰有余的宽阔床铺,将天落拥入怀中。
“嘿嘿~妹妹的身子好软。”
“唔…哎。”
天落幽幽叹息,终是默许了星铸的一番举动。
“呵呵。”
在旁观测的夜羽捂嘴淡笑,眼睫弯下,面前两小只的玩闹惹人心痒,有种要上去狠狠揉搓她们柔软面颊的冲动。
“到了入眠都时间就不要打闹了哦。”
夜羽熟练地宛若母亲般低声哄人入眠,轻巧地以适当的气力抚摸着二人的头顶,天落的发质如若丝绸顺滑,而星铸则略微粗糙,或许是长期处在战斗中且平日里缺乏保养所导致。
“嗯。”
“好!”
就连回答都能充分地显示着彼此的个性,夜羽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她抚摸指上的结婚戒指,一本厚重的书籍从中飞出的同时由小变大。
“咳咳,”
夜羽清了清嗓子,如同歌颂地高举书籍,在天落她们看不见的书皮封面上刻着“童话—人之史”数个字,左下角还写着几个字,“赠亲爱的女儿灵沭”。
“在悠远的过去,大陆曾遍布着各式各样的神明……”
沉浸在抑扬顿挫富有情感的朗读声中,少女们乖巧地携手入眠,逐渐浮出天真烂漫的睡颜。
蝉鸣不歇,而屋内低声的呼吸与之同奏,夜羽依靠在床背上,目视二人萌萌的睡姿,自己也不禁困倦起来。
能睡个好觉么?
她在心中质询着自己。
没问题吧,和这两只人间萌物在一起的话。
她阖起眼眸,今夜或将获得数年以来最安稳的睡眠。
…………
与此同时,另一边——
“跑了?开什么玩笑!该死的,你们不是整天在那巡逻吗,怎么连个人影都发现不了!一帮吃干饭的窝囊废,你知道少拍卖那一个监牢的人我会损失多少钱吗!那可都是精心挑选保留的精品!”
某间装点的金碧辉煌宽敞房屋内,某位看上去年轻还有些许英俊的青年正在大发雷霆,愤怒得扭曲的脸将原本英俊抹去微显丑恶,若天落见到这气急败坏的青年定能认出对方正是那日初去甜品店时与她擅自结怨的那名青年。
被训斥的手下头重重地磕在地上,身躯战栗一动也不敢动,他可知道面前之人一旦真发起火来自己可是要被送去喂食人鱼的。
“够了,克里斯,这次不怪他。”
威严庄重的低沉嗓音从旁传来,搭上被训斥的手下的肩膀。
“父、父亲?”
“执政官大人!”
那手下大喜过望,仿佛找到了救星。
体型健硕高大的中年男性缓缓踱步至被唤作克里斯的青年身前,一见到他,克里斯立马敛起先前的狂怒,讪笑着向他问好,
“父亲!您不该在处理公务么,怎么有空来我这……”
“夜羽死了,克里斯。”
执政官的话语令克里斯瞳孔猛缩,就连脱口而出的话语都变得颤抖,
“那个女人…怎么可能!?她可是这座城市里除您外最强的魔法师啊,谁又能杀了她?”
“事实如此,她的尸体在西边的城郊被找到了,死因是心脏的贯通伤,大概是被人盯上了吧,接下来的时间里注意点,别太招摇了,我虽然在明面上是这座城市里的最强者,但隐藏在暗处的家伙们未必逊色于我多少。”
执政官以郑重的语气叮嘱着,克里斯脸色发青,像是在畏惧,他急不可耐地寻求些许安心感,
“您会保护我的吧,爸爸?!”
“嗯。”
毕竟,是妻子所留下的独一的珍宝了,倘若连这最后的家人都失去的话…
“不,绝无那种可能。”
执政官喃喃自语,握紧铁拳,转身而去,怒目的模样宛若一只老虎。
不过,他在途径那手下的时候悄悄递给了他一张卡。
“这张卡里的钱够你用一辈子了,换个城市生活吧,我知道你一直为自己的看守任务感到负罪,借着这个机会去找个普通的工作,和常人一样过活吧。”
“是!谢谢执政官大人,您的恩情我万古难忘!”
手下在得到准许后向外奔逃而去,目送他离去后执政官在无人能见的角落沉重地叹息。
现在再纠正性格为时已晚,能做的大概只有一路错到底了吧。
犹如行走在通向地狱的单行道,他如是想到。